地牢中昏暗的灯光挂在走廊上,随着时不时走过的巡逻士兵晃一两下。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流逝,波波莎也越来越绝望。

她只是无力地靠在墙角,低着头发呆,时不时念叨一声“‘叶莉欣”。她不知道叶的尸体怎么样了,多半是被焚烧示众了吧;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面对什么样的处理——原本她相信那位戴着角鸮面具的猎魔人,但……已经过了多少天了呢?

就连一直忍耐的吸血的渴望,也开始慢慢浮现。喉咙的干渴往全身蔓延,为了抵抗住这种本能地口渴,波波莎蜷缩起来,掐着自己的脖子。

今天也是一样,将各种乱七八糟食物残渣和油水混合在一起的发黄的一碗“食物”,通过铁栅栏摆进来的时候,几名守卫仍然在嘲笑辱骂着她和叶莉欣,并且又一次往碗里吐了一口唾沫——这是关进来后的第4次了……

因为血液干渴、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加上日渐扩散的绝望,在这些日子里,波波莎的性情越来越狂躁,越来越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困兽。

就是为救你们这群混蛋的狗屎国王——我才会……我才会……啊啊……叶莉欣……姐姐……叶……

波波莎猛然起身,冲向栅栏,双手狠狠地一推,猩红的眼睛满是血丝,瞪着几名守卫。

几名守卫被吓得一愣,更有一位直接被这“突然袭击”吓得一个趔趄坐到地上。他起身的时候骂得更难听了,似乎是嫌不解气,又踹了栅栏一脚。

与此同时,走廊的一端,伴随着厚重铁门被拉开的闷响,几个脚步声离这里越来越近。

波波莎也被声音惊动,恢复了理智,颓废地往地上一坐。

然而,当她看到那副角鸮的头套时,她身子一直,浑身颤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顿顿而低声地说道:「角鸮……小姐?」

角鸮队长双手拖着一托盘精致的套餐,在听到波波莎的声音后,先是愣了一下:「你怎么……成这样……」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看她很不爽的守卫,以及囚房里那不如泔水的食物,眉头一皱:「啊……大概能猜到。」

此时的波波莎相比进来前,判若两人,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眼中满是眼中缺乏睡眠的血丝,头发枯槁得像一团深秋的杂草,甚至身上还有着因长时间不洗澡而散发的淡味。

「你来这里干什么?在国王的亲自审判下来前,这只吸血鬼我们拥有关押和管理权,你这鸟头人没资格探视!」

虽然知道隔着反光镜片,对面看不到,但角鸮还是狠狠地白了一眼那几个守卫,用一只手托着菜肴,一只手伸入衣内,掏出一卷文书,直接甩给一名守卫:「放我进去——现在她归我管。」

守卫惊讶地展开文书——那是王室的印章和宣布对这个吸血鬼的特赦!

虽然很不服气,但守卫们面面相觑,还是咬着牙把钥匙连同特赦令一同丢给了这名角鸮猎魔人,然后走开了。

看着捂嘴流泪的波波莎,角鸮扶着她走到囚房的一隅,将衣摆一撩,席地而坐,将菜肴递到波波莎面前:「抱歉啊,过程有点艰难,但结果是好的——久等了。」

在波波莎狼吞虎咽的时候,角鸮队长甚至从衣服内层掏出了一瓶装着血的小瓶,递给了波波莎。因为渴了很久,波波莎也是一饮而尽后才后知后觉这是一个递给她血瓶的是一名猎魔人,顿时惊讶地看了角鸮队长半天,连饭都忘了吃。

而后者只是托着脑袋,看着她:「嗯?吃饱了吗?」

「不……只是,我觉得您……和一般的猎魔人有些不一样……」

「没什么不同的,只是观念和准则不同罢了。」显然,角鸮队长不打算讨论自己,主动向波波莎提起了叶莉欣的尸体:「你姐姐的尸体,我以我们组的开发研究为理由,拿到了冷冻保存的权利——你出去后,可以带着她回家,我会向上级报告叶莉欣的身体因为损坏,没有研究价值……如果你需要,我会找交通工具送你们。」

波波莎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汤里:「为什么,你要对我这样的吸血鬼这么……好,明明其他人类都……」

「我是我,别人是别人——人类和吸血鬼的大潮流还是仇视和敌对,但万事万物哪有绝对?我作出了“你无罪有功”的判断,作出“帮助你”的决定,我就不会后悔,」角鸮队长轻轻地拍着波波莎的背,「慢慢吃,等你稍稍恢复下体力,我们就出发。」

而在角鸮队长和队员们为了拯救波波莎忙着四处奔走,联系莱昂教会,参加多次审理,面见王室等乱七八糟的事务,还要兼顾写事件报告的时候。

米拉和库拉若倒是享得片刻清闲。米拉在库拉若的陪同下,在医院安心养伤。

该说不愧副业是技术研究,角鸮队长对时间的把握可以说恰到好处——米拉出院的那天,她正载着波波莎姐妹,开着雪地车在辽阔地冻原上疾驰。

在几天的赶路后,终于,在一处茫茫山岭,林海雪山的脚下,

「谢谢你,角鸮小姐,抱歉因为大家的安全,不能邀请您去聚落作客。」

角鸮队长在面具下笑了笑,挥了挥手,只是简短而有力的两字:「再见。」

波波莎背起了叶莉欣的尸体,就像多年前那夜叶莉欣背着她走出小屋一样。

在洋洋洒洒的大雪里,这对姐妹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了雪林之中。

而送走波波莎,加上米拉的痊愈,也就意味着,经历过这一系列异国的“多灾多难”后,角鸮们终于可以回国了!

或许是因为连续的任务、危机,加上终于一切结束,可以回国的喜悦,为了“报复性放松”,在队员们的一致起哄下,也不管预算包不包含,超不超支,大家直接买的超豪华大空艇的票——可以说,这次回去,队里就是一股子“狠狠享受”的气氛。

在空艇起降场一见面,队员和队长就依次给了米拉和库拉若一个大大的拥抱,而此次返程的飞行之旅,相比来时,更多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甚至连队长也罕见地在聚餐的时候喝了酒,还陪着吵吵嚷嚷的队员们跑去甲板看音乐表演。

只有米拉,选择一个人端着饮料在空艇上乱晃,她想要想要找个清净的位置,趴在护栏上,看看越来越远的雪原、河流、雪山等杰洛诺夫的自然美景——顺带整理一下自己这些天来有些纷乱的情绪。

她感到不可思议,又感到一种恐惧感。

在拿铁死的那天,她发誓这辈子永远要爱着拿铁——仅仅过了这些年,她……心乱了:那纯净的银发,冰蓝的眸子,灵动的身影,似曾相识的精美面庞,行动力和决断力,还有强大的冰魔法……哪怕是口吐鲜血跪在车顶的痛苦而脆弱的样子,都那样让她动摇……

更让她头痛的是,这人扰乱她如同死水一般寂静内心的人——居然是拿铁的姐姐!

她对自己的“薄情”感到不可思议,又对时间的力量感到恐惧。

这样下去,我会不会有一天,最终忘记拿铁……

不可能!绝对不会!

更何况,那可是拿铁的姐姐!

捏着高脚杯的手微微用力,米拉深吸了几口气,暗暗下定决心,把拉蒂的身影从自己的心中剔除出去,她的心中永远是留给拿铁的——以后拉蒂对于自己,不过是一个恩人,一个强大的盟友,所爱之人的姐姐,最多最多只是个朋友,不会再有其他!

下定决心后,米拉感觉自己的脚步都变得坚定,心情也终于开始稍稍有一种“度假游”的悠闲感——

直到,

她路过躺椅休息区,听到两个贵族公子哥的聊天片段:

“空艇的XX地方,见到了一个超漂亮的银发美女”

“可惜有个眼睛好像有问题”

“看着很年轻……冷冰冰的”

“生人勿近的感觉”

“搭讪被快速逃开了”

……

米拉差点给手里的杯子捏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肯定是长得像的人!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去留意拉蒂了,真见面打个招呼就好!就当这些话没听到,肯定都是这群贵族花花公子在攀比胡扯!

现在的话,最正确的决策是去跟队长他们一起听听音乐,看看表演,好好享受这场来之不易的休息,而不是听到两个人的胡扯就去找根本不一定在这空艇上的人——我才不会去找!

呼……我绝对不会再因为拉蒂而心乱分毫。

想是这么想的,决心也下了。

结果米拉还是没有去甲板,而是“继续打算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逛着逛着就来到了刚刚听闻的位置,这里确实有人,不过,晃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个带着眼罩的银发少女。

米拉心中先是下意识有点小失望,反应过来差点没抽自己一下,感叹、批判自己的意志怎么能如此薄弱,然后暗暗在心中向拿铁道歉。

在闲逛中,她的饮料也喝完了,走向餐厅,想要续杯。

然而一进门,她就看到柜台前那靓丽的银发。

此刻,米拉的心脏跳动得想要蹦出胸腔一样。

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促使着她静悄悄地,缓步走了过去。

餐厅里其他人的喧闹正好掩盖了米拉本就不大的脚步声,所以背向这里,坐在柜台前的银发女生确实没有注意到米拉。

「老板,买两盒卷烟。」

米拉不动声色地坐在稍远一点的座位上,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那熟悉的侧脸,熟悉的蓝瞳,熟悉的眼罩……

「拉蒂?」米拉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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