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渴好渴好渴好渴好渴……
环境中人类血液的味道被无限地放大,口水从她的嘴角无法抑制地流出。
趁着还没有太多人接近这辆列车,她强撑着理智翻入车厢内,找了间厕所,“嘭”的一下砸上门,立刻掏出所有应急的血包一饮而尽。
列车失去全部能源后,卫生间的灯是暗的。
喝完血包后,她无力地往洗手台上一靠,仰头看着昏暗的天花板——刚刚地狱般痛苦的余韵还有些残留在身体里,但此刻竟又像做了场噩梦一般。
她想起了海森伯格告诉她的准则:不要暴露脸,避免与猎魔人过多接触。但事实是她,“白猫”的脸不仅被看光了,还是被猎魔人看光的,这两个猎魔人还是米拉和库拉若……
转身,看着镜子里满脸是血的自己,打开龙头,却发现这间卫生间的储水箱已经坏了——疲惫一股脑席卷了身体,冲上大脑,最终汇聚在嘴边,化为一句无力的粗口。
按理说,这会她已经“功成”,该“身退”了,再拖着,等善后的猎魔人越来越多,自己就真不好走掉了。
但是……
放心不下。
抓着面具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在一声叹息中,拉蒂把白猫面具收入衣服内,对着镜子调整了下左眼的眼罩,便推开了卫生间的门——装作受害乘客,去车头方向看一眼,然后就混在人群中出去。
当她走出车厢,果然,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救援人员并没有注意她,毕竟,比她身上血多的,大有人在。
走到车头部分的这短短一截路程十分顺利,除了一位医生赶过来问她有没有大碍,需不需要医疗救助外,畅通无阻。
越往车头走,列车损毁就越严重,拉蒂的心就悬得高了一些。
到了车头部位,她一眼就看到了3位角鸮组的猎魔人正和杰洛诺夫的猎魔人在讲什么,旁边站着被控制住的波波莎。
但是——并没有库拉若和米拉的身影!
看着严重受损的车头,想到米拉有可能在撞击时正在车长室拉刹车,拉蒂因为担忧而捂住了嘴。
她在原地无助地转着,试图在人群中看到那个棕发金瞳的猎魔人,映入眼中的却只有来来往往的幸存者和救援人员。
越来越多的幸存者走出车厢,而大多数猎魔人还在警戒线外维持秩序,理性不断地警告拉蒂: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但她就是有那一丝丝不愿放弃的侥幸心理,她想找到米拉。
在拉蒂彷徨之时,一只手猛地往她的肩膀上一拍,瞬间刺激到了拉蒂的战斗本能——她瞬间转身接后撤步,一只手伸向衣服内衬,一只手直接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然后她才看清拍她的是谁:「库拉若……」
库拉若也是惊讶非凡:「哇,真的是你呀,我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毕竟我真想不到你居然在……」她顿住了,似乎有点词穷,最后干脆用手比了比身后冻住整条列车的“冰河”,「这样之后,还能……动。」
「额,我带了急救的药物和一些魔力浓缩剂,勉强……没死。有点小内伤,回去静养一段时间就好。」拉蒂挠了挠头,有点心虚,毕竟刚刚那一套防御反击的准备式似乎让她的话没啥说服力。
果然,库拉若眯了眯眼。这小动作拉蒂可太熟悉了,这是库拉若学生时代就留下来的怀疑别人时的表情习惯——这让她冷汗直流。
不过或许是累了,库拉若也“不拘小节”:「算了,你还好好活着,米拉也该放心了……」
听到米拉,拉蒂瞬间有些激动:「米拉她怎么样,撞击的时候在车头吗?!」
库拉若往后退了一步,稍稍避开因为激动而向前一步的拉蒂:「她当时在车头,受了伤,已经被送去医院了。意识大概还算比较清醒,躺在担架上的时候还让我快去找医生救你——现在看来,还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
拉蒂又一次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欣慰地笑了笑:「那就好,」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悄悄凑到库拉若耳边:「拜托你和米拉……隐瞒一下我这个魔法的事情。」
「我能理解,这种力量,广为人知会给你带来困扰的吧。」
「这么理解也行,」拉蒂微微笑了笑,看向远方的天空,「我该走了……后会有期……」
「等会,这是你托付给米拉的那把钢剑。」
拉蒂拍了拍腰间那把不再有铁链束缚的符文剑,摆了摆手,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我用不到了,送给米拉吧。」
不过库拉若没让她潇洒成,追上去又给她按住了:「果然队长那家伙的眼光真可怕——她在了解……你妹妹的事迹后,告诉我,如果遇到你,就把这个名片给你……」
「哈?」
「就我的角度,我也蛮欢迎你的。我猜你应该在干民间私人的吸血鬼狩猎工作吧……这么强大的魔法还有刚刚那套动作。」库拉若笑着戳了戳名片,「如果你打算转正式职业的话……」
我可是吸血鬼啊?吸血鬼要是都能当猎魔人了,那我感觉这世界也差不多快乱完了。
或许从我第一次变成吸血鬼开始,我跟米拉就注定……
拉蒂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拜了拜手,便消失在人群中。
只剩库拉若抱着那把钢剑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她才向着警戒线外走去。
因为她和米拉都是无头套状态,为了身份外貌不暴露给可能的敌人,所以不能和队友汇合。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得由她来照顾米拉。
靠着猎魔人证件,库拉若跳过了调查询问,直奔医院。
赶到医院的时候,米拉正躺在病床上,一只脚被凝固膏体固定住,吊在空中,而她的头上手臂上,都缠着绷带。
听到病房门被推开,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库拉若,米拉第一句话便问的是拉蒂的情况:「拉蒂她得救了吗?」
「比你状况好。」库拉若翻了个白眼,「多关心关心自己啊!」
她麻利地整理好床头柜,然后给米拉倒了杯热水,再把用布包好的那把钢剑靠在一旁,「这把剑拉蒂说送给你了,是把好剑。」
米拉下意识想动动身体,看看那把剑,结果疼得一抽抽。
库拉若看在眼里,轻轻在米拉面前比了个手势:「躺好,」有点心疼地皱了皱眉,「不止腿,你体内也骨折了?」
米拉躺在床上,挤出笑容:「没事,小伤,医生诊断后说静养即可修复,后续再根据情况考虑药物治疗。」
「你想吃东西吗?医院食堂有红菜粥喝不喝?」库拉若一边问一边从自己的包包里取出一个大面包,「你能吃面包吗?」
「可以的,医生说我内伤不重,没有禁忌。」
「我喂你,来,张嘴。」因为赶得匆忙,没有买刀叉,库拉若直接撕下一块面包抵到米拉嘴边。
「没事没事,我自己……嘶——」米拉想自己伸手去取,结果又痛得一抽抽。
库拉若轻轻地拍了下米拉的头:「躺好!」
米拉也只能乖乖听话,吃了一小片面包。
随后,两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都没想好要说什么。
最后是米拉先感慨道:「这次如果不是拉蒂小姐,那真九死一生了……被她们姐妹都救过……拉蒂小姐还救了我三次……」
「嗯,火车这次,被抓那次,还有在雪林里那次……嗯?」库拉若托着腮,想到了什么,「这么说来……那些吸血鬼里面有治疗高手啊——你想想当时拉蒂受的伤。」
米拉如梦初醒:「当时拉蒂还戴着白猫面具,为了救我被她那个吸血鬼的血魔法打穿了胸口!」似乎是想象出了拉蒂当时经受的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米拉有些惊慌地捂住了嘴,「我怎么也没想到白猫真的是……拉蒂——她为什么要那样拼命救我?」
敏锐地捕捉到了米拉的心慌意乱,库拉若摆了摆手:「我不清楚,或许只能解释成念及你和她妹妹的旧情吧——或许她其实很痛爱自己妹妹。」她轻轻坐到床沿,「不过她比她妹妹还要更强啊……难以想象——说不定这一家子其实是那种拥有绝世神力,秘密服务于王室的贵族,所以身份才被保密下来。」
「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拿铁身体病弱就被家族“雪藏”……所以拉蒂这次潜伏在吸血鬼中也是任务——」米拉一副“我逐渐理解了一切”的表情,「怪不得葬礼上没有家属,父母还把脸遮得严严实实!这一切都说得通……」
“啪啪啪”库拉若拍了拍手,笑着说:「停停停,米拉大侦探!我在开玩笑——你在想什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邪门的事——
“拉蒂和拿铁其实是秘密保护世界和平的大师级猎魔人姐妹”,这,都比什么“秘密家族”要真点——
再不济,哪怕拉蒂是吸血鬼,和拿铁是复杂的家庭伦理关系呢!」
米拉这下彻底被库拉若的谜之幽默逗笑了:「吸血鬼怎么可能用出那么厉害的冰魔法啊!要真是那样,那我也能用血魔法立刻就把身上的伤治好哈哈。」
看着米拉被逗笑了,库拉若也欣慰地笑了笑——她原本还担心米拉会陷入对拿铁姐妹的自责,尤其是又回想起拿铁之死。
「我去给你盛点红菜粥——这可是杰洛诺夫的特色。」
临出门前,她扒着门板,坏笑着,调皮地晃了晃:「反正我和队长都同意邀请拉蒂入队看看,虽然感觉希望不大,不过她要是真来了,你不如直接亲自去问问她——比如……“秘密家族”哈哈哈哈。」
「别开我玩笑啦!」
当门“咔哒”一声关上后,米拉躺在床上,脑海中拿铁姐妹的逐渐浮现。
不知道是否还会再见到她——拉蒂小姐是不是其实还要在各国游学呢?这件事结束后她会回国吗?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
伴随着“咔哒”一声,雪地车的噪音消失在了冻原上“呼呼”的风声中。
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嘎”的声音,在风声中,是如此渺小——对于将逝之人,宛如彻底消亡前的幻听。
「希望能……试一试吧。」
“嘎沙”,这是跪在雪上的声音。
「别死了……我带你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