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繁星,璀璨耀眼,穹空深邃,悠悠无穷。
温幼卿奔跑在幽邃的深山中。
眼角含着泪水。
她原本是在演戏的。
可是现在她却真哭了。
捏妈的,怎么师父还没有追上来,自己不会又被洛璃那个小绿茶给坑了吧?
想到这里,温幼卿的眼眶微微潮红,她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再次哭泣了起来,有些哽咽。
于是,她停下了脚步,驻足在一棵蜿蜒盘旋的古树前,靠在那嶙峋凹凸的枯木枝干上,缓缓地坐了下去。
仰望着漫天的繁星。
温幼卿重生过了一次。
可就算这样,她也无法像洛璃那样,变的稳重成熟,善算谋划。
因为温幼卿就是温幼卿。
哪怕是重活十次,百次,千次。
她依旧无法去揣测人心,依旧是那个天真直率的少女。
前世的她遭下了无数杀孽,杀了很多人。
可温幼卿却觉得,自己杀的没错。
她杀的是心逆而险的人。
是行僻而坚的人。
是言伪而辩的人。
是记丑而博的人。
是顺非而泽的人。
总而言之,她杀的都是坏人,是该杀的人。
但也许是温幼卿杀的太多了。
不论是好人坏人,正道魔派,都渐渐对她感到畏惧。
慢慢的,温幼卿变的形单影只。
没关系,她并不在意。
温幼卿的想法很简单——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就可以。
这是师父教她的道理。
看着高悬在穹顶的明月,温幼卿回想起了前世。
那是在一个中秋佳节。
天上同样着挂着一如眼前同样的明月。
自己还跟着师妹们在一起,追随着师父学习修行。
在夜晚,小院内点着蜡烛,萤火虫在漫天飞舞,发出莹莹光斑。
少女们围聚在一起,嘻嘻打闹。
这个时候,师父端上来了一盘月饼,让温幼卿来分。
月饼个个浑圆饱满,师妹们双眼放光,睁着吵着要吃。
温幼卿给每人都分了一块。
但自己作为大师姐,年纪最大的孩子,当然要以身作则。
于是温幼卿抢了洛璃的半块,吃了一块半。
笑死,根本不知道尊老爱幼。
在洛璃幽怨的目光中,温幼卿吃的很开心。
吃完月饼后,师父又拿来了红绳牵挂的木牌。
对着众人解释道:
“只要把你们的愿望写下来,藏进树洞中,未来这些愿望就能成真。”
以前的温幼卿和师妹们是多么年幼无知啊。
少女们当了真。
温幼卿当初看着手中的木牌,犹豫了很久。
她当初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也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
她只是喜欢着师父,想一直跟师父在一起。
这是一种纯粹,稚嫩,且简单的情感。
但她又听师父讲过。
外面的世界很大,有着数不尽的新鲜事,自己以后可以当一个惩恶扬善的女侠,行走天涯。
天呐,女侠哎!
多么酷的称呼。
温幼卿在这两者中反复摇摆犹豫,将这枚木牌当成了此生绝无仅有的机会。
最终,她做了决定。
反正她现在已经和师父在一起了,那不如写另外一个愿望。
于是,她在木牌上怀着虔诚的心,认真地写到——
未来的我,会成为一个惩恶扬善的女剑仙!
所以当初的自己才是那么单纯可笑啊。
单纯的是,她惩了恶,却没人敢扬她善,人人都害怕她,恐惧她。
可笑的是,她用的确实是剑,可世人从来不会用剑仙二字来形容她,只会称呼她为魔女。
就连那左右摇摆时的心愿——
和师父永远在一起。
到最后,也没有实现。
在成为世人惧怕的魔女后,温幼卿只回过一次师门。
而且还是偷偷回去的。
那同样也是个月圆中秋,曾经充满孩童打闹声的庭院变的空寂,虫鸣声愈鸣愈响。
曾经跟随在师父身边学习的人都学成出师,下山历练人间去了。
可人间也不是那么好。
温幼卿躲了起来,看着师父在烛火旁写信。
那是写给她的信。
哪怕温幼卿在成为魔女,收到千万谩骂指责时,经言作为她的师父,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给她写信。
问问她最近过的好吗?
天气转凉了,有没有换上新衣裳。
师父很想你。
可经言从来没有责备过她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女这件事,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弟子。
他有的仅仅是关心。
他从来没有怪过自己。
温幼卿突然像是浑身被抽干了力气。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有些不敢去面对经言。
她来到童年时埋藏着她心愿的古树。
在尘封已久的树洞中,找到了自己曾写过的木牌。
狠狠地将其掰成了两段。
可突然,她发现了一个特殊的木牌。
最后的署名是……
经言。
师父?
温幼卿拿起来那个老旧的木牌,仔细摩挲,感受着上面的纹路。
她看到了师父曾经的愿望——
“希望徒弟们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哈。
自己真的有够让师父失望呢。
大片大片的痛苦和折磨向温幼卿涌来,蚀骨灼心。
温幼卿大口大口喘着气,想要忘记这一切。
许久过后,才松了口气,回过了神。
温幼卿再次看向了那轮和前世,似乎没有什么不同的圆月。
她止住了泪水。
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嘲弄着自己。
重活一世,本来想着能够弥补上一世的缺憾。
可还是被自己给搞砸了。
想到这里,温幼卿站起了身。
越过寂静的深山老林,穿梭过茂密的荆棘树丛。
她想去找个看月亮的好地方。
就这样,她走了一处开阔的崖壁,那是这座深山最高的地方。
可突然,少女睁大了眼睛。
只见一道白衣身影,有些担忧地站在崖壁之上。
看上去像是等待过了许多时间。
看到温幼卿的身影,经言才放下了原本紧皱的眉头,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温幼卿这个傻孩子做什么危险事。
温幼卿慢慢走向了经言。
一步,两步……
接着奔跑了起来。
她冲进了师父的怀抱,感受着师父的气息的味道,泪水止不住的涌出,就像前世那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样。
她的千言万语,化作了哭着说的一句话——
“师父,我……我傻傻的。”
突然,经言悬挂在嘴边的许多话都说不出了声。
他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
他就任由温幼卿在他怀中哭闹。
良久过后。
他抱住了温幼卿的脑袋,温柔地小声说道:
“乖,师父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