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希和哈雷主教都已经回去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只留下叶歌一个人在二楼的客厅里收拾着碗筷。虽然埃尔希很大度地表示今天他刚回来，可以让他再休息一天，但最后叶歌还是把她赶了回房间。

本来爱丽丝也是在这个时候回去休息的，但少女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她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地等待了一小会儿，又探出脑袋往外面看了几眼，确认大家都去休息了之后才静悄悄地走出房间，回到客厅里面。

可是令爱丽丝有些意外的是，叶歌这时候还没有收拾好碗筷，反倒像是刚把碗筷放进水槽里，正准备动手去洗。她无暇多想，只是默默地走到叶歌旁边，看着他干练而熟悉的动作，小声问道：“刚才……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你是说什么故意？”叶歌微微歪头，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爱丽丝。那精致的脸蛋上写满了疑惑与不安，好似在小心翼翼地确认着什么，又像是一只竖起耳朵的兔子，随时有可能从自己身边逃走。准确来说，刚才爱丽丝能鼓起勇气开口就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往常她总是喜欢用“圣女”的身份来保护自己，不论发生什么脸上都能维持着最基本的镇定——但今天无疑是一个例外。因为在中午的时候，爱丽丝就已经失去了这层保护。是她亲手作出了选择，令自己以朋友的身份要求叶歌留下来，此刻自然也不能再摆出圣女的架子去说些什么。而这种变化大概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她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再也不像当初那般坚定。但仅仅是这样还不足够，她还不能完全说服自己去偏向叶歌。她想要得到更加切实的感觉，令她完全沉浸其中，直到不可自拔为止。喜欢上一个人，以及继续当圣女其实并不冲突啊。只是，如果她将更多的偏爱分给了叶歌，那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私了吧。她要成为一个自私的人，才能一直喜欢着叶歌。所以，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她还想要得到更多，更不情愿被人分走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知道的吧。”爱丽丝有些不开心，但并没有把这种心情表现出来，只是轻轻扯了扯叶歌的衣摆，仿佛在无声地责备着他，“那时候你笑了，我看到了。平时你不会那样笑的。”

“嗯……说起来，我确实很少会笑。除非忍不住。”叶歌说完就笑了起来，“抱歉，是我使坏了。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确认一下，我还以为圣女大人会理解我这种心情呢。”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爱丽丝更加不开心了，攥着衣摆的手也开始用力，抿了抿嘴说道：“明明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是啊。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但心里还是会觉得到难受。”叶歌继续低头洗着碗，水流哗哗地冲过手背，好像快要把手冻成冰块，“这样很残酷吧？”

“……”爱丽丝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不谐世事，对很多事情都表现得有些迟钝，但这并不代表她蠢。正相反，在叶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爱丽丝就已经反应过来了。现在的她是不能说出这句话的。

“今天我见到教皇大人了。他很关心你，也向我询问了你的近况。”叶歌没有趁胜追击，反而是有些随意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教皇大人吗？他说了什么？”爱丽丝忽然变得有些慌乱，也没有心思再想刚才的问题，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叶歌。要是卢西恩让她这时候回去中央教堂，爱丽丝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甚至在那一瞬间，少女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些比较叛逆的想法。

“他说，可以让你在第七教堂再待一段时间，没必要那么着急回去。”叶歌笑了笑，没有再吓唬爱丽丝。

“太好了。”爱丽丝这才松了口气，“不是让我回去就好。”

“而且，教皇大人让我转告你，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叶歌稍微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已经可以去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没必要再一直困在圣女的身份里。对你而言，圣女的身份本该是一种荣耀，而非负担。”

“自己想做的事情吗？”爱丽丝有些困扰地看着叶歌，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这句话。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其实也无所谓负担与否。不如说，若不是发生了之前的事情，爱丽丝永远都不会去考虑这种事情。

“其实在正职牧师里也有很多特立独行的人。比如说埃尔希，再比如说我。表面上我们都是很普通的牧师，对待信徒的态度也是大同小异。但实际上，我和她都有各种各样的缺点，私底下也不会像平时那样在意各种规矩。”叶歌继续说道。

“嗯。”爱丽丝默默地点了点头。说起来，她一直都觉得叶歌的性格比埃尔希更适合成为牧师，那种处世不惊的淡漠一直都是最令爱丽丝羡慕的地方。

一方面，叶歌会无视圣教的规矩，只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办事，但另一方面，他又能完美地展现出牧师应有的一切素质，令所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或许光论神术的实力，圣教里还有不少人能超过叶歌，但这份心理上的强大却是其他人难以模仿的。

爱丽丝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叶歌了。虽说起初她并不是因为这种理由才关注到叶歌的，但后来也确实被他的这种特质所吸引，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和叶歌成为了朋友。也正是从那时候起，她懂得了如何去区分作为“圣女”与“爱丽丝”的自己，内心的所有惶恐与不安也都逐渐消散。只有在叶歌面前，她可以去倾诉内心的所有不安，而不必担心自己作为“圣女”的失格。只有他能够区分出作为“圣女”与“爱丽丝”的自己啊。

所以，他才会一直对自己说，爱丽丝就是爱丽丝。

这句话对爱丽丝来说有着最特别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