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里,杨七缓缓睁开眼睛。
头脑昏沉的他还未看清什么东西就听得身边传来一声轻笑。
“小少爷可算是醒了,要是今个儿在学堂里还看不见少爷的身影,那遭殃的可不止是少爷的手背了。”
用小手掩嘴轻笑着的女子身着粉红色绣花小褂,素白色带袖长裙,脑后盘云发髻上擦着一根翠绿色的发簪。
柳叶弯弯的眉眼,却奇怪的是看不清晰她的脸。
她正用手里的小扇轻巧地吹去香炉里还未燃尽的炉渣,香灰飘散在屋内,这熟悉的味道让杨七感受到无比的安心。
一旁的另一位丫鬟身穿着差不多的浅黄款式,只是那发髻是被一只朴素的木簪盘成流云垂在脑后。
眉眼间没有什么笑意,木着一张脸。手里却是熟练地扯去杨七身上的薄毯,一丝不苟地帮他整理着仪容。
杨七抬眼看去,眉目间依稀可以看清模样,只是还是那般模糊。
什么情况?她说什么?
修学?
修学,对,对。杨七想起了昨日自己忽悠了学堂里的老先生,免去了一日的课业。看着情况,怕是已经告到娘亲那边去了。真不愧是正儿八经的老顽固。
打着哈欠,杨七问道,“东瑞那儿去了?我要的香蕉可寻到没有?”
听着这话,一边的秋香又是轻笑。手里不忘灵活地用小勺取出崭新的香灰,均匀地铺满在已经清理干净了炉渣的香炉里。
“看来小少爷还是没有完全睡醒,那有什么东瑞,少爷天天在大太太耳边念叨,再说怕是真的要恼了。不过,说起来,学堂先生也说过,我们这几个丫头的名字里可大有文章嘞。看来少爷也是心思细腻的人儿,要凑齐这春夏秋冬怕也是不远了。对吧,秋香?”
“嗯,夏清说得极是。”,似乎是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她看着杨七的脸,嘴角罕见地挑起了一丝弯弯的弧度。
是这样吗?
杨七有些迷糊,自己现在还没有实现凑齐这四个丫鬟的愿望吗?
回想中倒是记起了自己在娘亲耳边吹风,却被她以自己年纪还小为由推脱的事情。
“那少爷我们先去学堂看一眼?”,秋香轻轻地问道。
说是这样说,但是这两位丫鬟到是自顾自地带着杨七朝屋外赶。看来确实是时间紧迫了。
推开屋门,夏清惊呼。
“哇,年前的第一场雪,少爷快看!”
杨七感受着自己身上和身边少女秋香手心里温暖的感觉,望向屋外。
院落里飞扬着雪白的精灵,落在假山青竹,黑瓦红墙上,平添一点苍凉的诗意。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杨七感到心情莫名的高涨。
还未等他完全看清这细雪纷纷的场面,走廊那湘传来密集却不错乱的脚步声。
回头望去,一群丫鬟嬷嬷跟在后头,领头的那一位贵妇,身着雪白开襟夹袄,浮雕绣花长茹裙,头顶墨黑盘凤发髻,插着胭脂玉发髻,带着流金祥云耳坠。脸上不见胭脂水粉却依旧不显瑕疵,富态的身段提着暖炉行动起来也轻盈迅速。
那张不怒自威的脸看见了杨七却显得柔和万分。
“奴婢见过大太太!”,一边的两个丫鬟适时行礼然后自然地退到一边。
那妇人笑眯眯地看着杨七,“午觉睡得可还舒适?”
杨七见自己娘亲眉间微微皱起的小动作,自然地想到了现在的时间,就已经早早地猜到这娘亲微笑下面藏着的危机。
只是他莫名的感觉不到什么即将大难临头的恐惧,只是突然想笑,不知为何。
“你笑什么!让人家先生苦等你几个钟头这合适吗!可别说我没教过你!这般不知礼数!”
妇人恼怒,厉声质问。
杨七却只是笑,嘴角藏不住笑意。他也不管妇人有多气恼,却径直扑倒在她怀里。
这倒是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家都以为这少爷会像往日那般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引经据典地和自己的娘亲来一场不顾母子情深的对峙,然后再被大太太无奈地装模作样地给他屁股来几下叫来吓人拖到送到先生那里。
这突然发生的情况却是前所未有的。
妇人连忙把杨七护在怀里,手里落下的暖炉被一边的丫鬟急忙接住。
“唉呀,这是怎么了?可有人欺负你?”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这里的丫头嬷嬷们却觉得这句话听着有些非常难以认同,这小霸王在这府里可还有谁能欺负得了的?别说他那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态度,就他那张嘴都能把老太爷说得哑口无言。除了他老子的棍棒教育,他还怕过什么?
在妇人怀里的杨七依旧只是笑,什么都没有说。
这让妇人焦急的心情逐渐恢复,转而无奈地抱着他叹气。
“你这又是从那儿学的狠招?来对付你娘亲?真是一点不让人省心!”
嘴里说得狠心,手里却是没有松手。这倒是让一旁的丫头们焕然大悟一般眼前一亮。就是说嘛,这小少爷不愧是小少爷!
抱了一会儿,妇人领着杨七穿行在院落里,一边问着他的学业一边叮嘱过年时候要注意的礼仪。
穿过一个个回廊,一盏盏正挂在白雪里崭新的红灯笼逐渐亮起。
直到跨出院落大门的一刻,杨七突然回头一看,空荡荡的破落门墙内那有什么红灯笼的影子?
有得只是那个孤单颓然瘫坐在大堂里的自己!
再次睁眼!
视野里是一片灰暗。
然后是身体四处传来的不适,带着痛觉挑拨着他的神经,也同时给予了他现实的实感。
杨七的大脑在空洞片刻后瞬间恢复了过来。
艰难从地面上爬起,身上的衣服早就变成破烂,摸上去满是撕裂的鞭痕和黏腻的血液。
再检查自己的身体,打坐内视,只用了片刻就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筑基确实是失败了,但是幸运的是有了这次的经历,自己灵窍间循环的灵气明显更加凝实,那个模糊的关窍也仿佛近在咫尺,好像随时就可以突破一般。身体上的皮肉伤口却有些麻烦,那股诡异的气依旧萦绕在伤口处,使得自己本来经过淬炼的肉体没有办法快速恢复伤势。他尝试了几次引动游离的灵气去尝试,结果都是被直接吞噬,没有任何办法。
这就只能先放一边了,那位古二果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
想到这儿,他环顾四周,灰暗的环境感知里是一处隐蔽的山洞内,除了自己外,还有什么呢?
一具同样伤势严重的身体正躺在自己的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