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清楚我们没准全得死在这里！”杰特里低喝一声。

薇雅又是一抖。

“我、我说……”身体的颤抖和抱着杰特里的力气同步增大。

“当时魔王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杰特里稍稍冷静了一些，他淡淡问道。

他在冷静下来之后尝试挣脱，但换来的只是薇雅更加用力的紧紧抱住。

杰特里闭眼不去看薇雅的梨花带雨，他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薇雅是女性这个事实，只是来不及让他缓过来，他必须得先搞清楚魔王当初到底和薇雅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以及现在。

魔王为什么复活了。

“她、她就是突然出现……就是你放走那只猫的那个夜晚……”薇雅颤巍巍地说道，“我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她在我的身后，我却连转身的能力都没有……”

“她跟我说，让我和她做一笔交易……”

薇雅在这件事情上是无辜的，她会想起那天晚上魔王的恐怖的时候现在还依然觉得无力。

“她说，让我杀死她，而代价，你已经给了。”薇雅哽了一下，抬眼看向杰特里。

“查德、查德！你睁眼看看我！”薇雅的表情在看见杰特里紧闭的双眼的瞬间又崩溃了，她紧紧贴上杰特里的身体，不断地亲吻着他。

好像这样能挽回些什么。

杰特里能感受到那局美好身体的温度，但他害怕自己面对那张脸的时候又会心软。

他只是平静地继续问道，“所以，杀死魔王是假的。”

“是……但是，但是那不是我的错啊！我、我们本来会死的！查德你要因为这个怪我吗？”薇雅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凄厉。

完美的骑士此时像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小女孩。

“我不会因为这个怪你，你只是没跟我们说，那并不一定是错误的——那么魔王的所谓复活呢？”杰特里的声音变得有些压抑，“你不要告诉我，我刚说了‘除非魔王复活’的话魔王就复活了，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薇雅的动作戛然而止。

“有，是么。”杰特里又确认地问了一句，只是语气陈述。

薇雅下意识松开了杰特里一些，她有点害怕。

她突然开始害怕现在的杰特里，即使他们刚刚做了男女之间所能做的最亲密的事情。

杰特里终于能够甩开薇雅，从床上坐起。

薇雅如梦初醒，在床上连忙爬过去，从身后拦住杰特里的腰，“我只是！只是……只是太喜欢你……”

“如果在回来的时候，甚至是上一次的路上，你跟我这么说，我会很高兴，但现在——”杰特里冷冷道，“你是在拿我当作你任性的借口么？还是拿我当作你软弱的借口？”

“在出发之前我就说过，无论你到底对我欺瞒了什么，我都能原谅你，但那是出发之前！”杰特里也不免情绪上头，“撒开！”

“不要！”薇雅的情绪完全失控了。

她搂着杰特里的腰，泪水顺着她的脸和杰特里的背滚落。

“又不是我想当勇者的！又不是我想要当王储的！又不是我天生就是这个性格！”她发泄似的将杰特里抬了起来又丢回床上。

泪眼婆娑地，表情崩坏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知道在这个所谓勇者的身份，所谓神明的眷顾之前，我只是亚伦斯王国的一个没人在意的公主，我不用顾忌别人的感受，不用顾忌自己行为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我、又不是我想当勇者！”

薇雅的双手撑在杰特里的胸膛上紧紧纂成拳，她越说，头颅越低，越说，那头金色的长发便越显得黯淡。

杰特里对此一言不发，他不认为一个人的苦难是她作恶的理由。

他不相信薇雅不清楚魔王‘复活’意味着什么。

他不相信薇雅不知道边境要塞那些士兵是因为谁而死。

他不相信薇雅不明白他们再进一次魔界依然是一种冒险行为。

尤其是这一次小队已经离心离德。

坦白说，杰特里就是害怕再拖下去会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才选择马上出发直奔芙法娜。

但就结果而言，他自己对队友都失去了信任。

这样的队伍能杀死魔王？

他自己都不信的。

但许多时候是不由自己选择的。

维多利亚是否会死？莉莉丝是否会死？他是否会死？薇雅是否会死？

他不清楚。

但他清楚一旦临阵脱逃会导致什么。

于是他开口了，“所以呢？所以你让魔王复活，所以你现在骑在我身上，所以你将队友的安危抛之脑后？”

“不是！我、我以为……”薇雅惶恐地否认。

“你以为什么？”杰特里憋着一股邪火。

“我以为……她……还会……”

“还会和你再交易一次？凭什么啊？”杰特里冷笑一声，“蠢女人！现在我们所有人都被架在这里了，进一步是死，退一步还是死！”

“不，我们可以，可以逃！”薇雅连忙摇头，她眸子里闪动着某种期盼的光，“我们私奔吧！你、你应该也喜欢我对不对？”

“那维多利亚呢？那莉莉丝呢？”杰特里咬着牙问道，“你不管了？！”

“你是说她们的问题解决了之后就可以了对不对？”薇雅脸上闪动着惊喜。

“你不该……不该这么蠢才对……”杰特里压抑着火气，“你凭什么让别人跟着你死，又凭什么让她们抛弃现在的身份地位……跟着你举世皆敌？！！”

“因为有你啊？”薇雅似乎完全没听出来杰特里的恼火，她继续道，“她们喜欢你……对不对？喜欢得不得了，而且、而且，对你很愧疚，所以我们可以——”

“薇雅·潘德拉贡！！”杰特里好悬没忍住，差点就一巴掌扇上去把这个蠢东西打醒。

杰特里以前真的不觉得薇雅有这么蠢，他印象中，甚至薇雅的性格是睿智又冷静的。

眼前这个没脑子的蠢东西是谁？

“怎、怎么……了……”薇雅的声音逐渐变低。

事实上，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杰特里不会同意。

她自己也清楚，自从杰特里要退队那天起，她就完全乱了阵脚，做出了一个又一个愚蠢的决定。

“这些混账话你不要再说了。”杰特里突然又冷静了下来。

他对薇雅失望了。

他现在只想找到一条让所有人活着回去还不受多少影响的路。

“……”薇雅看出了杰特里脸上的表情，“你……很失望？”

“现在不说这个。”杰特里摇摇头，似乎一切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你对我很失望？”薇雅的声音逐渐大了些许。

而且听上去很不对劲。

“没有的事，你不要多想。”杰特里以往几乎不对维亚说谎，但此时的谎话信手拈来。

“你凭什么对我失望？！”薇雅变得有些不正常，她声音歇斯底里，但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

“你当我不知道当初你和我睡在一起的时候，你是用什么眼神看我的？！”

“你以为你看着我动心的样子你遮掩地很好是吗？！你凭什么对我失望？！你追求维多利亚和莉莉丝，我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说不能原谅欺骗的是你！说除了这个都能原谅的也是你！我怎么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杰特里闭上了眼，长出一口气。

“你是特殊的。”

只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让失控的薇雅好像被下了定身术。

言语和动作一瞬间都消失了。

只剩下无措。

“我讨厌别人欺骗我，但你可以例外，我说过我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你骗的所以没有关系，薇雅，我们认识了十年了。”杰特里眼中不自觉带上了些许难过。

“不管你是男性还是女性，你在我这里，都是例外——原本，是例外。”

杰特里一声长长的叹息。

两行清泪不自觉淌下，杰特里的话好像一下子抽掉了她的骨头，她软倒在他身上，双手在杰特里背上抓得很用力，“不、不……”

“但是这件事情不行，薇雅，”杰特里静静道，“你不该把莉莉丝和维多利亚牵扯进来，只是为了我们两个的事情——甚至，只是为了你一个人的私欲。”

“我……很遗憾。”

还是心软了，他本来不打算说这些话的，事实上说这些话除了让薇雅感觉更好受以外没有别的意义。

但似乎就是杰特里的这些话让薇雅本来已经完全失控的心态又挽回到一个微妙的位置。

一个足够她冷静地发疯的位置。

“对不起。”薇雅低声道。

却不像是为自己之前的行为道歉。

而是为接下来的行为道歉。

杰特里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的脖颈突然一疼。

他失去了意识。

薇雅静静地看着昏过去的杰特里。

“对不起。”

她低声喃喃着重复道。

整片大陆这么大，两个人真要想躲并不是没有躲藏的地方。

只要逃离了魔界，就再也没有人能找的到他们。

薇雅从来都不在乎王储和所谓勇者的身份，她并没有穿那身罐头一样的全身甲，也没有时间重新缠上裹胸布，她穿着朴素的衣服，将杰特里裹住。

修长的双腿在泥地上飞奔。

她要逃离这里，带着杰特里一起。

于她的人生来说，生命和自由都并非珍贵的东西，只有自己抱着的那个昏迷的人是。

但有人对她只是不在一会杰特里就被敲晕拐跑了这件事非常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