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许多许多难题,层出不求,困扰其一生。它自出生开始,一直到死亡,疑问永远在我们心间,就比如今天父母带你出去吃饭,叫你穿件好看的衣服。

什么叫好看的衣服?

一个疑问立刻就诞生在心中,而这个疑问我们该从自己身上得到答案,还是从他人身上得到答案,我们应该做自己是正确的,还是顺应人群才是正确的。就是这样的问题。

若是深究下去,几乎一举一动都有着对错与好坏之分,这样是不是更好,那样是不是错了。有的决定如无足轻重如过往云烟,有的决定意义重大终其一生,有时候走错一步便满盘皆输,没日没夜都在懊悔,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在自己的大脑中,假设另一个可能。

那样太痛苦了,所遭受过的人一定都会觉得,太痛苦了。所以我为了抚平自己的伤痛,想出了一个办法,来面对人生中无穷无尽的难题。

办法就是,相信那些问题没有正确答案,这个世界、社会以及所有他者所抛给你的所有疑问,全都没有正确答案,不管你做什么选择都是错误的。就在你步履蹒跚的幼儿时期起,你的父母站在两个位置,诱导你走向其中一个,来看你更亲近谁一样,选择母亲就伤害父亲,选择父亲就伤害母亲,到头来怎么样都是错的,不如就干巴巴坐在那里,什么都做不到,这样事情就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谁也不会受伤,谁也没有犯错。

————

“卧槽,伊哥,出事了。”

一进班门就见到黄州渝慌慌张张的,以防他又是小题大做,我先绕过他回到座位上,拿出下午课程要用的书本。

“你听我说,”他追了上来,“老,老高他…”

“高青鸿寄了,中午在食堂你说过了。”

“不是,不是,”黄州渝居然也会说话不利索,“妈个逼你老实听我说…”

我不再说话。他随即搭在我的肩上,将我的脑袋指向班级的窗户那边,靠在窗边的,是一个对着手机屏幕傻笑的大个男儿,有点恶心,这一幕。

“老高他要到了班长的qq…”

“挺好的不是么?”

“好个屁!”

黄州渝一惊一乍的,到底什么事情让他那么激动。

“不是,伊哥,你情商太低了不懂其中意义,”他的那张脸搭在我肩上,直接就在我的视野边缘,“听好了,班长是不可能对高青鸿有想法的,再这样下去就要发生糟糕的事情了。”

“你怎么这么了解?”

“我情商高。”

多么简洁有力而富有自信的回答。

“所以,指什么,”我看向窗边一脸恶心笑容的高青鸿,以及尚未入席的班长的座位,“所谓的糟糕的事。”

“我不清楚,”他说,“我还没牛逼到能预知未来,但我告诉你,绝对会出事,绝对绝对绝对,会出事。”

————

放学之后,还是能回忆起来黄州渝那宛如游戏中伟大先知的怪异神态,以及话语中不明所以的预示。高青鸿要到了唐笑笑的联系方式,这意味着关系更进一步,在恋爱方面上这应该是好事吧,可黄州渝为何如此的反应,他不看好他们么?还是有别的什么,更深层次的内幕。

我不得而知。不管是高青鸿,还是唐笑笑,乃至黄州渝,我对他们的了解都太少了。

我的手已经放到了活动室的门把锁上,转动的同时,传来一阵少女的笑声,我推开房门,室内的布局和少女们千奇百怪的坐姿出现在我眼前,同样的,我也暴露在她们眼前。

大概五个人,余天满坐在离门最远,同时正对着门的位置,至于其他四个可以用七零八落来形容,躺在沙发上,坐在桌子,还有坐在窗户匡上的。

“你是?”一个大额头发型的长发女生皱着眉头,显然是聊得正兴,被我打扰到了。

“啊,这是我的社员,”没等我解释,余天满就先开口道,“伊尝,E班的,上上周入的社。”

“干嘛让男生进来,”旁边一个垂耳双马尾的女生说道,“而且第二学期了才找社团,肯定别有用心。”说着她瞪了我一下。

同样的,余下几个女生看的眼神也不是很友善。我只是推了个门,就要莫名其妙的被人威胁,被人提防,被人揣测…世界真残酷啊。

“嘛,一开始是他的班主任来拜托我的,”她解释道,“然后我亲自确认了一下,的确是个品行端正,身心健全的男生,就让他加入了。”

“可不能疏忽大意,小满,”坐在窗户匡上的女生跳了下来,在她旁边说道,“不管是什么样的男生,只要女生稍微示好一点,就会觉得自己有机会,开始动歪心思,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大美女,哪个男生看了不迷糊。”

“好啦好啦,你们几个就别在人家前面说坏话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她腼腆的笑着,“另外大美女这种话以后就别说了,怪害臊的。”

趁他们说话的功夫,我默默坐到桌角的位置,结果和躺在沙发的女生对上眼神了。她揉搓着眼睛,从床上起来,看起来刚睡醒,她那比一些男生还短的短发我有些印象。

“这不是我们班那个…”她眼球转动,“抱歉,忘了你叫啥来着。”

“伊尝。”我说。

“啊对对,”她拍了拍自己脑门,“你咋在这?”

“这是我的社团活动室。”

“嗯?我还以为我们围棋社不招人了呢,”她看向那个大脑壳女生。看来她是社长或者别的什么职位。

“睡傻了吧你,”大脑壳女生说道,“我们在闲聊社的活动室。”

正如她不知道我的名字那般,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作为同班同学我对她仍有依稀的印象,貌似是她跟一个中分头的男生吵起来,然后给了那个男生两拳。具体啥原因就不记得了。

“你上次提到的新社员就是他啊,”她看向天满,“跟这种闷油瓶相处起来不无聊么?”

余天满勉强地笑着。

“豆芽,这你班上的?”双马尾女生问道,“他平时在班上怎么样,谈过几个女朋友。”

“哈哈,谈过几个,”她乐了,“平时跟人连话都不说…啊,最近好像和几个男生玩在一起了,不过还是闷包,别人不跟他说话他就永远不主动开口。”

“自闭症?”

“…应该不至于吧。”她试探性的看向我,“你不是吧?是的话,我这就给你道歉,给你磕头都没问题。”

“不是,”按照我那个心理医生的姑姑的说法,我貌似只是有某种心理障碍,而不是心理疾病。

“呼,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

这个女生大开大合的动作,以及豆芽这个称呼刺激着我的记忆,关于她的那件事我好像有了解过,在洗手间的某个角落,或者在教室的某个休息时间,从女生闲言碎语时得知到过…

“嘿,伊尝,”她说,“我朋友问你谈过几个女朋友,我说不准,你来告诉她。”

豆芽,豆芽,真熟悉啊这个发音。

“哎呀,伊尝,你看人家难得对你的事感兴趣,就快点回答人家呗,”余天满不知为何也凑了上来,而且兴趣满满,“我虽然对这种话题一丁点兴趣都没有,但人家问都问了,你就告诉她们一下嘛。”

为何女生总是喜欢这种无聊至极的私事呢。

“没谈过,一个都没有。”

我话一说完。

“我就说吧”

“看着也是”

“哈哈,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谈过恋爱。”

“真的假的,现在真有人恋爱都没谈过么。别随便信他,小满。”

女生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噗笑着怀疑着,津津乐道着,余天满被夹杂中间,显然有些疲于应付她们,但不知为何却很开心。

不顾他们的喧闹,我还在努力回忆我那个被叫做豆芽的同学,虽然可以直接开口问,但不是非常必要,因为想不起来其实也没关系。

好吧,一说想不起来就想起来了。

她本名白柔雅,豆芽取自名字的谐音,班上跟她熟的人基本都这么叫她。而上面提到的打人事件,是她一个好朋友表白了那个中分男,结果一个月没有给个答复,不明确答应,也不明确拒绝,吊在那边的同时已经找了个女朋友。

白柔雅听完自己闺蜜哭诉,气不打一出来就直接在班上跟中分男对峙,话没说两句就动手了,那个男生理亏自是不好意思还手,另外班上几个人也都在拦着,但还是闹得很大,白柔雅那劈头盖脸的臭骂整个楼道都听得见。好几次挣脱同学的拉扯,上去给了他两圈,还缠斗在一起,把整个教室的桌子被他们弄得像洗牌的麻将一般。

是,当时趴桌睡觉的我都被他们吓到了,正打算去叫老师,班长就已经带着海海来了。

那件事的结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柔雅因为动手打人而受到处分,中分男没有动手所以只是请了家长批评教育。不得不说教育者的工作还挺简便。

之后班上的人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场骚乱没有改变什么,也没有影响什么。老师只负责站在讲台上告诉学生要安分守己,要学习为重。这件事则成为学生间茶余饭后的笑谈,中分男依旧那样没皮没脸,而那个女生则是谨慎了很多,再不轻易的动心。

“学姐,钥匙找到了。”一个女生推开门说道。

“好,先去开门吧,”宽额头女生说,随后转向余天满,“那我们回去了,稍后微信聊。”

“好嘞,慢走。”余天满微笑道。

学姐起身离开后,其余人紧随其后,每个人临走时都会回头跟余天满挥手告别,那个双马尾甚至有些依依不舍。最后出去的是白柔雅,她打着哈欠看着还是很困。她虽然一脸的云淡风轻,但总感觉,她内心依旧愤愤难平。

等到她们都走光后,余天满缓缓说道,“抱歉,”她垂眉低眼,“她们刚刚只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本应该多说点你的好话,告诉她们你不一样。”

“是么,本应该么,”多么奇怪的字句,“除了我们班上那个,其他的女生以后应该也不会再遇到了,他们了不了解我都没差。”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我看向她。

“我…作为社长,再怎么说都该为社员说话的,可我却没有做到。”

“你已经解释过了,她们没有信是她们的事,你不必弄得像有愧于我。”

“但是…”她起身,坐到我身边,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睛,荡漾着柔情和疼爱,“伊尝你被他们那样说,不会觉得不舒服么?”

“并不会,”我说,“他人总归是他人,她们的想法,她们的偏见,全都是她们自己的事,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我有感觉。”

我的心一阵揪痛,像在警示我,我做错了什么。

“伊尝你总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不好意思擅自替你做主,可是只要你稍微表态一下,我一定,一定会站在这边,为你发声的。”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下次一定要好好说出来,好么?”

我不敢回望余天满的眼睛,但我感觉她离我很近,空气中有她眼波的湿润,还有她急促呼吸的粗气。我感到烦躁,不知为何,胸口很不舒服。

“好。”我想抚平那份烦躁。

“那拉钩,”她伸出小拇指,“跟我约好。”

我也伸出同样的小拇指,勾上她的手指,同时弯曲,缠绕在一起。

“拉钩上吊,”我们齐声念着这幼稚,又令人有些怀念的童谣,“一百年不许骗。”

“那约好了,”她说,“以后有人说你坏话,一定要反驳哦,然后我也会替你说话的。”

“就这样么,”感觉少了点什么,“没有违约的惩罚么?”

“没有惩罚,”她笑道,“我相信你会做到,也相信我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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