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秦清晏已经见过了不少人类中的阴暗和丑陋，自然清楚哪怕是再惨烈的战争也很难让人类这种生物团结一致。
这或许是比探索太空和战胜星兽更困难的问题。
但是她确实没想到这里面的事情会这么复杂。
看样子那些大人物并不在意自己两人，也没有什么莫名招惹两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的意思。
那些喜欢藏在背后的大人物最喜欢做的就是一件事。
高坐在台上默默看着一切。
所以他们现在最大可能遇到的就只是蒋家那些无能蠢货的骚扰，不算麻烦的麻烦，但会让人烦。
“而且”洪山平复了下心情，继续说。
“他们的目的在于打压蒋家，不让蒋家通过连续几代的人才迅速建立出在异能时代的新型权贵。”
“这本来也正是军队中的意思。”
“指望权贵子弟去战场上和平民子弟兵守护后背，本就不怎么现实。”
秦清晏听了觉得好像有些奇怪。
“虽然但是，我其实也不觉得自己是平民，至少我们爸妈给我们的就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
洪山毫不在意地说。
“那又怎样，那你是父亲在战场上拼杀出来得到的，而不是利用所谓机遇和积累得到的。”
他郑重地看着秦清晏和江宁。
“军队是一条所有人都能选择的和复出并收获的道路，是我们能创造的最公平的地方，也是这个时代天赋者最好的归宿。”
两个年轻的孩子倒没多少反应，他们接受的教育让他们清楚知道现在军队强大的结构，以及权力。
“这几年我们外部问题逐渐减少，那些想要瓜分蛋糕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借此重掌军队的权柄，而在这风云变幻时代里异军突起的年轻强者也早就不满。”
“但是外部的和平就意味着军队集权的衰弱，哪怕是如今个人力量崛起的社会。”
“所以我们需要战争，战争才能带来变革的机会。”
“军队内部的激进派和把持资源的几个家族势力之间早就水火不容，你们将来也必然会作出选择。”
秦清晏和江南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过那么多，他们只是单纯地想着参加军队，一个想要找妈妈，一个更扯淡，想要拯救世界。
踌躇了一下，江宁还是凭感觉地说出来心里话。
“战争总归是残酷的，这会死很多人。”
“但那本就是我们的故乡，没有人能反对我们反攻故土。”
江宁认同这一点，没有人敢在反攻失地收回故土这件事上做文章，这是无数战士最渴望的事。
“但是战争结束后怎么办，军队可以在战争中主导，但绝对不可能在战后干政，不然狂热之后的死寂会压死所有人。”
“所以战争就是号角，我们要在战争结束前清洗干净我们体内的污血，在战争后获得新生。”
江宁不置可否，这个话题过于沉重甚至不适合两个十六岁的孩子听。
他转而疑惑地提问：“我了解过天启之后的华夏历史，激烈的外部战争和个人力量的飞增，我们早就成为的军队主导的集权政府，怎么会有家族能和军队抗争。”
洪山沉默了片刻，随后吐了口气，回答道。
“因为他们把持着各种资源，我们只有战士，但战士都是人。”
“舆论，经济，乃至最顶尖的异能资源，哪怕这些年我们逐渐扳回来一部分，但仅仅是一部分。”
江宁不敢相信，尤其是最后一项。
“前者我可以理解，毕竟那些是传自天启之前的，但是那些家族能有多少人？他们控制的异能资源怎么会比军队多？”
“天启年华夏杀死的星兽和灾兽尸体都在那些大家族手里。”
简短的一句话，但是秦清晏和江宁都瞬间理解了背后蕴藏的深意。
天启杀死的那些星兽和灾兽尸体，都在平民异能者未能崛起时被家族瓜分完毕。
随后，那些家族就凭借着这些宝贵的尸体，完成了异能时代的短暂原始积累，再一次在新时代领先于平民。
凭借着那些资源，天赋强的异能者，在待遇丰厚的家族和从零打拼的军队之间，会做出什么选择也无需多言。
“你们应该还记得我之前说那个强化体质的药。”
两人点了点头，尤其是江宁，尽管他的“无距”可以帮他锻炼身体，但终究不是身体强化类型的，所以他同样渴望那个药剂。
“那并非是最近才研发出来的东西，而是早在十年前那些世家子弟就开始服用的东西，那也不是用什么罕见灾兽研制出来的，而是用一种星兽的尸体材料制作出来的。”
“这几年军队内激进派崛起，取得了一些权力的拓展，天启后的几十年里星兽又鲜有出没，那些家族的制作原材料也越来越少，开始希望借助军队的信息网来获得补充，于是交易便达成了，药剂才流露出来给军队中的一些平民天才使用。”
简单的一瓶药剂背后，竟然有如此多的暗流和交锋，秦清晏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担心十几年的灭世问题，或许阻碍不只是星神教会。
而江宁此刻，却不知道旁边女孩心里担心的灭世问题，他在思考药剂的问题。
他轻抚下巴，流露出更加兴奋的眼光。
“既然是十年前的药剂，那他们是不是有更好的货？”
秦清晏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以后有机会给你弄一瓶。”
洪山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他刚才还在想劝说两个年轻人见识到世界的肮脏后不要太过失落。不曾想两人已经看上了家族的东西。
“你们别仗着天赋好就狂得不行，那些大家族里不缺天赋异禀之人，又靠着无数的异能资源网罗异能者，顶尖强者多如繁星。”
“嗯嗯”两个人跟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敷衍之色肉眼可见。
洪山只觉得额头的青筋有些压制不住。
江宁倒没有看低那些大人物的心思，他只是想着既然军队激进派能获得一步步的权力，那他是否可以进一步地扩大这种权力，然后获得那些资源，他有这个信心，也本就对军队有着更高的认同。
更重要的事，只有肉体力量变强，他才更有些信心去寻找他的母亲，在生命禁地的天山中行走。
秦清晏的想法跟他不一样，她对洪山嘴里的变革和激进派没有兴趣，在她看来，本质不过是异能新贵和旧时代势力的权力争夺罢了。
掌握旧有资源的家族手中，筹码逐渐减少，对年轻天赋者的吸引力也在步步降低，再加上世家天然的高傲和军队的步步逼近，双方其实都在急切地作出改变。
但是如今军队的对外反攻对她调查星兽和灭世预言有帮助，她自然不介意化身一名热烈愤慨的激进战士。
反正，真有事了不能找到秦清晏一个大头兵身上吧，她又没准备往上爬，有事上面顶着就是了。
不过她觉得洪山有一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如果一个人的力量，能够突破世俗的一切，在一个物种中给其他生命制定一切规则，那么，他就不能称之为人。
祂便是文明意义上的神。
秦清晏没有什么称神做祖的想法，也并不太在乎人类在利益斗争中的狡诈和无限坠落的底线，更不好奇历史的车轮会滚向何方。
她的想法非常简单，只需要不断找到自己力量的极限，然后突破，看看自己的力量能达到哪种程度。
能否达到那种凌驾于制度与规则之上的绝对强权武力。
这本就是个人力量崛起的时代里，所有人终将殊途同归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