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平时一直暗含笑意的眯眯眼都睁开了。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李清河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如此便好。”刘方文再次恢复了那副笑呵呵的眯眯眼模样，他继续说道，“那么茶室，还要去吗？”
“去吧，有些事情在这里也不好谈。”
“好，那继续跟着我。”
在后院的走廊上七拐八转了一圈后，二人抵达了位于池塘边的一栋石屋前。
木门拉开，脱靴步入，踩在脚下的是扶桑特有的榻榻米——据说这个房屋内的榻榻米还是高级品，价格甚至比一些南蛮人售卖的毛毯还要夸张。
“坐着吧，我们边喝茶边谈。”
刘方文引导着李清河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前是琳琅满目的茶具。
她听说过队长对扶桑人的茶道有些兴趣的传闻，据说后院这间茶室本来在镇魔司抵达后是打算拆毁的，还是在队长的申请下才保留了下来。
不过如今一看，她才忍不住心中感慨队长真是个收集狂啊。
茶室内的每面墙壁上都紧贴着一个木架，架子上全是各种茶碗茶壶茶杯，琳琅满目，看着就眼花。
从茶室外的池塘取了两壶水后，刘方文便开始在李清河的对面坐下。
烧水，烫茶器，煮茶，洗茶……
复杂的工序在他那灵巧的双手下轻松惬意地完成。
将一杯暖和的热茶递过去后，李清河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不是，之前不是还说着要摧毁扶桑的文化么？
队长你玩得好像比绝大多数扶桑人还六啊！
而且最关键的是，李清河又不懂茶道！
“没事，喝就完了。”刘方文点了点头，“我又不是扶桑人，对礼节没那么看重。”
“……谢谢。”李清河慎重地将茶杯拿在手中，她不晓得标准茶道要怎么个喝法，但她知道若是敬酒的话，别人敬的酒，自己一饮为尽才算是给面子。
听说过以茶代酒这么一说，那喝茶应该也差不多吧？
想到这里，李清河拿起茶杯一口气将其灌下了肚。
“噗——！”
然后喷了出来。
没办法。
这茶水太TM烫了。
想来也是，对方用现烧的水去泡茶，一套功夫折腾下来其实也没多久，到自己手里怎么可能会降温到刚刚适口的程度？
现在看来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她没有直接喷到对方的脸上，而是侧过头喷在了对方珍藏的那些茶具上。
哦，或许这也称不上什么好消息。
“啊啊啊啊队长对不起！”李清河也顾不上自己那被茶水灼伤的口腔了，连忙吐着舌头向队长道歉——事实上这个行为在旁人眼里更像是挑衅就是了。
“没关系，我说了，我对这方面无所谓的。”刘方文摆了摆手，从身后取出一个竹桶，揭开盖子后里面竟然是用大块大块的冰，他取出一块抛给对方，“含在嘴里降降温吧，”
接下冰块的李清河连忙将其塞进了嘴巴，感受着凉意在嘴里扩散开来时，刘方文自顾自地为自己沏了一杯茶，一边吹着一边将茶汤饮入口中。
“扶桑人的茶道虽然源自大夏，但在本土发展几百年后，已经变成了和大夏截然不同的东西，扶桑人的茶道凝练为四个字的话，可以总结为：和、敬、清、寂。”刘方文饮下茶汤后，表情淡然，“我不太懂茶道，只是浅尝辄止。”
“……”腮帮子里是冰块的李清河无言以对，但她的眼神却似乎正在说着“你都已经把茶道的程序玩得那么溜了咋可能是浅尝辄止？”。
“哦，刚才那些沏茶的步骤其实只是我根据我喝茶的习惯做的，符不符合扶桑的茶道，我也不知道，毕竟我没有系统地学习过。”
刘方文再次沏了一杯茶递给了李清河，不过这次他往里面加了一块冰，迅速降温后的茶水十分便于饮用。
“？”李清河不解对方的用意。
“所谓的规矩和礼仪就是这种东西，做得对不对不重要，只要人的地位足够高，实力足够强，正确就是他们本身。”刘方文微微一笑，继续饮茶的他开口说道，“弱者会被秩序所支配，强者则负责修订秩序为自己服务，扶桑的茶道可以被大夏随便揉捏，其他事物也一样如此……
织田君可能对你有救命之恩，但说到底，她是个扶桑人，对于她而言，你是敌国的子民，对她有灭国之仇，同时是不能违抗不能反抗的绝对意义的强者。
你可以对她表示感谢，但不要做一些过分多余的事情，明白吗？”
李清河点了点头。
她感觉自己的队长似乎误会了什么。
在注意到李清河嘴里的冰块快化完后，刘方文开口说道，
“你有什么要谈的事情，现在可以说了。”
“好的。”
将嘴里最后一点冰块吞下后，李清河也在脑海里整理好了思路，将自己在黑兽村的遭遇有条有理地说了出来，她甚至将自己作为公主的隐藏身份也一并托出，织田信奈决定投身于奈落麾下的事情也没有落下。
在扶桑，刘方文是她非常信任的人之一，毕竟对方的人品是众人皆知的好，除此之外对同僚和自己都是一个标准，虽然严厉，但十分公平，李清河最开始也受过刘方文的魔鬼式训练，但在毕业后她也明白对方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生存率而不得不如此。
除此之外刘方文还是罕见的在镇魔司里不归属于任何派系的中间人，想招揽他的结果就是碰一鼻子灰。所以她才决定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跟对方说出来。
只是一些她不了解的事她照样说不明白。
比如奈落到底是怎么知道她身份的。
比如织田信奈为什么会忽然那么信任奈落。
比如奈落和织田信奈打算之后做些什么。
听完了李清河的叙述后，刘方文的眉头越皱越深，他喝着茶水，一声不吭，在茶水终于被他饮尽之后，他将手里的茶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你的这些话都属实么？”刘方文看向李清河，眼里还有着莫大的疑惑，“按理说那种小村子不可能孕育出你描述的那种等级的邪祟才对，这不符合常理啊，光是能用炼成多个实体这一点就很难办了，这种邪魔歪道哪怕是在大夏境内，也是需要出动大量精英斩妖卫才能剿灭的。”
“但我说得都是真的。”李清河表情严肃。
“除此之外，你说你是皇室的公主？而且还是那个在帝都失去庇护落荒而逃的十三公主？”
“是的。”李清河满脸黯然地回答。
“你要是说谎就好了。”刘方文有些头疼地挠了挠后脑勺，他开口继续说道，“我可是三公主的嫡系家臣啊，你对我告知身份……我，这，我该如何是好？”
“啊这……”李清河愣住了。
三皇姐是她在帝都的死对头，没想到她的手都已经伸到这里了。
“顺便一提，我还真的从公主殿下那边接到过情报，说是注意一下十三皇女的动向，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斩草除根。”刘方文给自己倒一杯茶，水声荡漾在茶室内，“我本来还没头绪呢，因为你的朋党把你的身份掩盖得很好，没想到你自己居然在我面前自爆身份了，你看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啊这……”李清河扯了扯嘴角。
二人间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