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黎，麻烦你出来一趟。”
“零号？”
“对，是我。”
“让我出来……去哪啊？”
“距离你最近的城市公园，路边长椅上，轻羽睡得正香……麻烦你帮我把她带回去。”
“可以倒是可以，但你为何不直接带她回来？”
“我现在需要去一个地方，办一件事。就这样，回见。”
……
叶挽安置好怀中的少女，躲在林荫下，目送叶黎将她扛走，方才走出阴影。
在她身后，几名壮汉回归风衣墨镜的穿搭，但整个人看起来浑浑噩噩，静静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立，一动不动。
叶挽随意地扫了一眼几人，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从他们口中撬出了需要的信息后，这几人还有最后一丝剩余价值。
“暗鸦盛情邀请，岂有不去之理。”
“带路。”
……
叶挽第一次知道，轻羽的颅内被植入了义体芯片。
植入式义体唯一的官方用途，是控制触犯联邦律法的重刑犯。
在环境恶劣的罪犯星球与边境资源星上，签订了契约的重犯自愿接受植入式义体芯片，用自己的劳动力换取苟且偷生的机会。
天阶集团居然敢用这种东西，用联邦明令禁止的义体芯片控制员工？
从已知的信息可以判断，暗鸦的员工大都没有合法的联邦公民身份，因而难免被唯利是图的集团钻了空子，终生受限于颅内的定时炸弹。
如此便解释得通了。
联邦的律法只庇护联邦的公民，对于没有身份证明的黑户，某些部门自然会对打点好关系的资本集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挽透过悬浮车的玻璃窗眺望远方，不禁自嘲一笑，为过去自己的天真想法感到悲哀。
轻羽哪里是即将被雪藏的弓弩，分明是早早被设置好自毁模式的杀戮工具。
不过是，工具罢了。
好用，就放心留着；无用，则随心销毁。
从转生女婴，降生于冰冷的培养器皿，到接受非人的训练与测试，再到机缘巧合掌握灵能，逃脱天阶集团的魔爪……
叶挽一直觉得，这些经历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普通的苦难与磨砺罢了。
相比于穿越亚空间时所遭受的痛苦，可以说是大巫见小巫。
她曾见识过人情冷暖，体会过亲情、友情，也在生死边界走过几遭，自认早就活够本了。
如果叶挽知晓自己颅内被植入了义体芯片，那么她首要考虑的问题是该如何解决这个麻烦，而非无意义的情绪爆发。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跃下深渊，和自己深爱的人们团聚。
冷静思考，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是她一贯的作风。
但这一次，叶挽罕见地动了真怒。
轻羽和她不一样。
多余的感慨显得苍白无力，唯有鲜血才能浇灭心底熊熊燃烧的火焰。
右臂肆意地搭在车窗边缘，指尖有节奏地叩击着真皮扶手，敲出闷闷的声响。
叶挽遥望着远方直入云霄的摩天大楼，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一件事，随口向身旁神情恍惚的二番队队长问道：
“暗鸦的义体芯片，当真无法取出？”
“是的……”
“接下来要见我的家伙，是泽田栗川？”
“是的……”
“也罢，像你这种杂鱼，能问出什么？他或许能带来新的消息。”
“是的……”
……
叶挽降落在某栋大厦的顶层泊车位，转乘管道舱一路下降，直至深入地下。
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见到了熟悉的人。
房间内，一身白褂的眼镜男负手而立，背向久等而来的……第一份作品。
零号。
“许久未见，你的成长之快，令人感叹。”
泽田栗川推了推厚厚的圆框眼镜，缓缓转过身。黝黑的瞳孔深处，埋藏着一丝追忆与自负。
哪怕不再是研究部门的一份子，他仍然选择穿上这身研究服，细细品味一番值得留恋的过往。
他也曾献上青春，只为追求至高的真理。
渐渐的，泽田栗川明白了一些道理。
想要一心投入科研，就要先学会如何敬酒。
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撑，任何课题都难以开展并进行下去。
所以，他放弃了自己的初心。
比起追求虚无缥缈的生命真谛，还是实实在在的财富与权力更令人欣喜。
叶挽对上了泽田栗川玩味的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学术竞争落败，就开始垂涎钱与权，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她选择毫不犹豫地撕开对方身上的、虚伪的外衣，用最简单的话语，直接刺入对方最敏感的内心深处。
通过心灵感应，她轻而易举地得知了泽田栗川被迫转职的真相，然后毫不留情地嘲讽出声。
由于各种因素，他负责的项目被移交给现任地下研究所负责人，本人也因性格孤僻而被公司内部人员排挤。
当然，这些都与叶挽无关。
她只需要找到发泄的点，狠狠恶心对方即可。
攻击性上来了。
果不其然，一句话，直接道破真相，令泽田栗川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虚伪微笑，熟悉的阴沉脸限定返场。
叶挽本就不打算好好谈，走这一遭，纯粹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
反正人已经见到了，灵能修正也准备就绪，不愁问不出真话。
在此之前，她得替轻羽、还有无数埋尸地下深处的克隆婴，好好问候一下这位前任研究所所长，这位衣冠楚楚、人面兽心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怎么爽怎么来。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很优秀吧？”
“建议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路边的狗看了都摇头。”
“你研制的基因药物，就是那些将副作用遗传给下一代的慢性毒药？可笑至极。”
“暗鸦是公司的狗，你算牵狗的人吗？顶多就是拴着狗脖子的链绳罢了，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四眼仔，你带着的一群狗，中看不中用啊？”
“……”
用着最优雅的口吻，吐露最直白的心声，抒发最真挚的情感，表达最亲切的问候。
泽田栗川，你连杂鱼都不配当。
建议原地火化。
叶挽揉了揉手腕，随意指了指他身边一位全副武装的铁卫，眼底闪过一缕银芒，轻蔑地笑了笑。
“小心，疯狗反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