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这是什么东西滴下的声音。
是某种粘稠,腥涩,滚烫的液体,滴下的声音。
如果再说的具体一点的话,是血,是从全身回流即将回到心脏的,红黑而粘腻的血。
秦菽黎抓着地上的人的头发,将他的头拎了起来。在秦菽黎身后,是衣衫被泼满了污水,头发被剪了一地参差不齐,手臂上有着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包扎的布条的秦武歌。
秦菽黎认识手上这人,他在学堂里见过他,尽管只是透过窗户见过侧脸,但秦菽黎依然能勉强认出他来。
他是身处旁系的,他为数众多的哥哥们之一。
同时,也是欺凌秦武歌的小团体中领头的那一个。
你们知道...真正的杂种,最恶心的一点在哪里吗?
那就是他们既愚蠢,又卑劣。
他们盲目地嫉妒羡慕着他人所拥有的一切,却丝毫不考虑获得这一切所要付出的代价。一旦有机会,凤凰落在了鸡圈里,那么他们就必然是首先去啄凤凰的眼睛的那几只。
尽管接受过现代化社会教育的秦菽黎有着基本的人格平等观念(当然,这个观念也在经受着考验www),但眼前映入他眼前的,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依旧会令他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
“真是丑陋啊...”
秦菽黎自认识秦武歌以来,已经又过了四年。
而他也明白了,秦武歌为何会在那天晚上跑到御膳房去。
如果这一切都是命运的玩笑的话,那不得不说所谓的命运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在十几年前,正值壮年的皇帝有着浑身的精力,觉得自己可以掌控这国家的一切。他的祖父为这个国家开辟了新的时代,让武国的天下尽归于‘秦’这个姓氏。他的祖父大度,仁慈,但也勇猛,果敢。皇帝自然以他的祖父而自傲。
于是,为了体现自己无与伦比的胸怀和气度,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将罪人之女纳为了妾。
尽管直系已被屠戮殆尽,但秦武歌的母亲作为支脉,也有着货真价实的前朝血脉。
呵...真是荣幸。尽管全家已被贬入奴籍,但慷慨的皇帝依然愿意与其结合,为其施予恩赐...多么伟岸,不是吗?
伟岸的想令人发笑。
不过,出乎英明的皇帝的意外的是,这个妾,竟有了孩子。
他当然明白,这个女人只是他后宫里的一个装饰物而已,他不应该碰,也不能碰。他去哪里猎艳都不足为奇,但唯独这个女人,只能成为标志,不能成为其他东西。
然而...或许是一次冲动?还是女子那惊人的美貌?
意外发生了。
当皇帝发现时,女子的肚子已经隆起了不小的弧度。
打掉,这是最好的选择。
但出乎皇帝预料的是,他印象中那个总是顺从,总是沉默不语的女人,竟敢就这么背着自己,将孩子生了下来。就这么在没有任何人帮忙的情况下,独自把孩子生了下来。
她纤细,她瘦弱,这个孩子对她而言绝对不是什么爱情的结晶,而是毫无疑问的负担。
但在皇帝推开她的房门时,他却看见了,这满身血污的女子,一点一点地为她怀中刚出生的孩子洗去羊水和黏膜,嘴角挂着发自内心的微笑,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皇帝沉默了。
那是他的孩子,而麻烦也在于,那是他的孩子,尽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意外的产物。那时的他,还比较年轻,没有那随着年月而逐渐变得坚硬的心肠。
但毫无意外的是,母亲和她的孩子一同踏进了,那深沉,怨念,冰寒的冷宫。
...
不幸似乎总是出奇的一致。
秦菽黎淡淡地想到。
但他和秦武歌的不同在于,他是个有自保能力的成人,但秦武歌,是他的姐姐,是一个小女孩。
秦菽黎捏住了手中比他高一个头的男子的嘴,暗红的血液混着几颗牙齿一并从他嘴中流了出来,流到了秦菽黎的手上。秦菽黎的另一只手握着一柄小刀,这是方才从这人手中夺下来,若是自己来的再晚一些,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用哪只手伤的她?”
秦菽黎平静地问道,
“菽黎...”
秦武歌扯了扯他的衣袖,但秦菽黎并未搭理。
那男子已被打的睁不开眼,他嚅嗫着嘴,想要啐在秦菽黎的脸上,但被秦菽黎翻手将头按到了地面上。
“很好。”
秦菽黎骑在他身上吗,将他的两只手交叉在一起。
“我希望你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
男子明白了秦菽黎的意图,立马含糊不清地喊道:
“你这王八蛋...你这贱民!你他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他妈疯了吗?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我他妈绝对弄死你,我秦嗣发誓要弄死你...啊!!!”
咒骂立马转变为了惨绝人寰的惨叫,血液从刀柄处溢出,顺着秦嗣不断扭曲的手指和手掌染红了地面。
渐渐的,秦嗣的惨叫声逐渐低了下去。只是这点出血量不至于致人死亡,秦菽黎把握着度,他只是被疼的晕了过去而已。
秦菽黎从他身上站了起来,瞄了一眼其他早早被他放到在地不省人事的秦嗣的跟班,闭着眼轻轻地靠在了秦武歌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
“疼吗?”
秦菽黎的手拂过秦武歌的伤口,
“不疼。”
秦武歌抬起头看向此刻已比她高过不少的秦菽黎,微微笑着,但这却使她嘴角眼角的淤青更加清晰可见。
“你看。我之前要教你的功夫,不就有用了吗?”
“哼哼,你不也是从武校那里偷学的,还跑来教我。”
“反正都是偷的,那自然就算我的。”
“净说歪理。”
秦武歌将秦菽黎的头拉至自己怀中,替他抚平着杂乱而夹杂着其他声音的呼吸。
他毕竟只有16岁,身体还未发育完全,要放倒好几名比他大不少的男性依旧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秦武歌自然清楚这一点,但更大的麻烦,却是在这后面。
那秦嗣无论再怎么窝囊,也是姓秦的人。
就和秦菽黎一样。
“菽黎。”
“嗯?”
“我们从皇宫逃跑吧。”
“哈哈。”
“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是从现在才升起逃跑的心思吗?”
“...我只去有你的地方。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万一哪一天我去了你去不了的地方了呢?”
“嘘。”
秦武歌将头靠了过来。
她扯到了伤口,很疼,但她的眼神中却满是认真和溢出的感情,
“我不许你说这种话。”
她的手指抵住了秦菽黎的嘴,
“开玩笑也不行。”
“嗯。我答应你,不说了。”
秦武歌颔首,将手从秦菽黎嘴上挪开。
“放心,皇姐,”
秦菽黎笑着想摸一摸秦武歌的头,秦武歌乖乖地任由他抚摸。
“我明白你的意思。”
“只是,我觉得我差不多...也该在父亲面前露一露脸了。”
雪花落在秦菽黎手上,飞进了秦武歌的发丝中。
秦菽黎看向秦武歌的眼睛,那与他极其相似,但比起他更加通透,更加清明的眼神,
“毕竟这里是皇宫,他是这里的主人。”
秦武歌抿着唇,别过了头。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得赶紧回府换身衣裳敷好药。”
秦菽黎将秦武歌轻轻地搀了起来,让她扶着自己的肩膀站住。
秦武歌拍落了落在他肩头的学,看向身旁人的侧脸。
随着年岁的增长,两人的外貌自然也开始产生明显的差别。此时的秦菽黎,正在缓缓地从清秀向俊朗转变。
“菽黎...”
秦武歌不知从何时起,便不再用‘皇弟’来称呼秦菽黎。
因为,比起弟弟与姐姐,秦武歌觉得自己与他应当是更加亲密,更加紧密的关系才对。在同一个充满了恶意和冰冷的地方,两个命运相似的人相遇在一起,彼此扶持,彼此温暖。
秦武歌相信,这一定是绝无仅有的,毫无疑问的奇迹。
他们...应当先是秦菽黎与秦武歌,再应该是皇姐与皇弟。
“我只愿,余生有你...”
“嗯?”
“无事。”
秦武歌笑了笑,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的笑容似乎总是这般意味深长,似是带着某些被藏在深处的东西。
亦如这四年来,她的每一次微笑一样。
……
内啥…上一章打错人名了,是秦武歌不是秦舞阳。我也不知道为啥会把这两个名字搞错,就手不自觉地输入秦舞阳这三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