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夜明’,同时我还有另一个名字‘疯子’。夜明这个名字是我生来就有的,而疯子这个名字是周围的人赋予我的。”

“虽然这个名也字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难题罢了,不过我也不在乎,也不想在乎,也不能在乎,别人这么称呼我。”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我能看到一个、听到一个,别人无法发现的存在。”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从有记忆以来只有她陪伴过我,她给过我爱,但是除了我,谁也不能注视到她的存在。我每次和她说话都被人视为自言自语的疯子,久而久之,我的名字也就在外人面前变成了疯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至少那个女孩一直陪伴着我,对了那个女孩的名字我和你讲哦,是世界上最棒的名字呢!叫做‘星渃’,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呢?你也是这么觉得吧?”

夜明就这么和镜子中的自己介绍着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女孩。

夜明放下了手中的镜子微微叹息,这家精神病院自己呆了多久呢?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吧?自从自己向周围人讲述了星渃的存在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不能算作人了。

“星渃,你说我到底算得上什么呢?”夜明抬头仰望起了天花板,伴随着“星渃”二字的坠落,一个少女的身影浮现在了夜明面前。

“夜明就这么在乎自己的位置吗?”

“也许吧,我拥有人类的身躯,却没一个人类说我是人,很奇怪,是不是说明我的躯体内部根本不是人呢?”

女孩只是微微一笑:“或许呢,谁叫只有你能看到我呢?”

“星渃,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呢?”

“我和你讲,我昨天做的一个梦,你要不要听呢?”

“好啊!是什么梦呢?说来听听吧。”

夜明朝着天花板讲述起了自己梦到的一切。

梦里的夜明第一次真正触摸到了星渃,夜明牵着星渃那如玉般细腻的小手,在一个无人的世界闲游,阳光是那样的柔和细腻,天空是那样的包容万物,大地是那样的和蔼可亲,这是夜明不曾体会过的。

梦中所有的花在一瞬间为夜明和星渃盛开,走兽与飞鸟在为夜明与星渃高歌,夜明就这样带着星渃游走在这无尽的花海,如此美丽如此真实,真实到夜明醒来都觉得当时是真实存在的。

夜明盯着自己眼前的女孩问出了那个藏在心中的问题:“星渃,那片花海,真的存在吗?”

“也许吧,如果夜明你愿意追寻,我相信你能追寻到的。”

“这样吗?可是我现在连这个小房间也出不去啊。”

星渃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那你愿意放弃一切吗?”

“放弃一切?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的,我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吧?”

“怎么可能!你现在就在我的眼前啊!难道连你自己都怀疑你的存在了吗?那我,那我这么多年的努力还算得上什么!”

“对你而言,我是存在的,可是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从未诞生,也从未死去,所以我根本不存在啊,而且对你而言,我不也是触摸不到的吗?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我这个幻象呢?”

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我这个幻象呢?这一句话,彻底刺入了夜明的逆鳞,夜明心中的心酸与苦楚宛如刺破的气球一般,彻底爆发:“因为,因为,我从有记忆起,只有你陪着我啊!虽然我不知道,我曾经的生活,但是真正陪伴我,关心我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啊!”

“所以你为什么还要在意人类的身份呢?”

“难道我不是人吗?”

“你现在是,从前也是,但你未来是不是,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难道我还能不是人类?”

“你是要成为一个人类活着,还是为了我与人类断绝关系呢?这本身就取决于你自己吧?”说完这句话星渃就消失不见了。

“星渃!别走……”说完这句话,夜明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病房外的医生推开门,来继续给夜明进行治病。

“又看到那个女孩子了?”

“嗯。”

“你就这么肯定那个女孩子是真实存在的吗?”

“你不会懂的,行了今天的药赶快上吧,我不想见到你,白矅大夫。”

“哈哈,我对你来说,依旧这么讨厌呢。”

“你们做过什么让我能喜欢你们的事吗?”

“我这不是一直将你变回一个正常的人而努力吗?”

“那请问,你们的正常,是、什、么!”最后三个字夜明说的极为愤怒。仿佛心中的火山即将喷发。

“好了好了,消消气,其实我也很不支持那群家伙把你关起来的方案,你根本没有任何和人交流上的认知障碍,只是总是能看到一个我们看不到的女孩,其实你只要不说出那个女孩,我相信,没人会说你是疯子的吧。”

“只要和大众一样就是正常人;只要和大众不一样就是疯子;只要有权有势的疯子就会称为神童,这不就是你们的世界吗?”

“也许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可能才是个正常人,而我们都是疯子也不一定呢。”

“你为什么要说这句话,这对我的治疗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吧?”

白矅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哎,你以为我们这些精神病医生就真的能确定精神病吗?”

“难道不能吗?”夜明有点困惑,精神病医生治疗不了精神病,那为什么会有精神病医生呢?

“以前我以为精神病只不过是人的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但随着我的治疗,我逐渐发现了一个问题,很多精神病患者,根本不是精神上出了问题,而是心理上出了问题,但是表现上和精神病患者如出一辙,所以我又学习了心理学,同时兼任了一名心理医生,但是见到你,我的一切知识全部化成了乌有。”

“说不定,我只是一个全新类型的精神病患者呢?只是史无前例罢了。”

“不,你根本不是,你的一切数据都是正常的,而且你的思考方式也是正常的,可以说,除了那个我们看不见的幻影以外,你和正常人根本没有区别。”

“那你们为什么要我呆在这里?而且还要给我取一个叫做‘疯子’的名字?”说完夜明的眼睛不知为何有些模糊,而且眼角流出了水。

“因为,他们需要你成为疯子啊,这样才能显示出他们的聪明与正常。”

“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白矅也很是无奈,这么多年了,这个少年都在自己这里呆着,被人当做一个怪物一样的看着,自己从前还信了那群人的话,可是这么久下来了,白矅也是被事实折服了,白矅明白这个少年再这样被囚禁下去,不疯也得真的疯了,与其强行让这少年变成一个人,不如让少年像只飞蛾一样让少年活成自己的模样,或许这么多年下来,自己才是那个折磨人的疯子吧?

“夜明,今天这些药,我不过是装装样子带进来的,叔叔明白,这么多年下来,叔叔自己到底是有多么的失败和残忍,活下去吧,按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吧,明天,我就给你签下出院证明,到时候,你就看不到我这个恶魔了,不是吗?”

“你会这么好心?”

“你怎么认为都是对的,这本就是我犯下的根本性的错误,这次,我不会把罪恶强加给你了,这个世界对你而言太黑暗了,离开吧,我这么多年也是相同了,或许这个世界上你才是最正常的那个人吧?”

“为什么?”

“大多数人为了让自己正常,总是在迎合那一个所谓‘正常’的标准,可是这个标准也是人定的,谁知道定这标准的人正不正常呢?可是大多数人在迎合这个标准的时候就失去了自我,这是不可避免的,人只要和外界接触就要变成外界的样子,成为外界所需要的样子,而这个过程就是失去自己真正样子的过程,变成外界所需要的样子的那一刻,人就变成了所谓的‘正常人’,而你不同,你始终保持着自己本心,你始终为了那个女孩和外界对抗,所以外界不愿意承认你就强行给你扣下疯子的帽子,告诉你,你很不正常,可殊不知,外界自己也不正常。”

“我听不懂这些道理白矅大夫。”

“这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没必要在乎自己是不是人,因为这个世界本就不存在人,只有虚假的木偶,而我看来,你如今还有自我,就说明你还没有成为假人,我希望你可以作为一个真正的人活着,那个女孩或许也希望呢,真人不必在乎假人的目光,在此,我应该感谢你,谢谢你,夜明,是你让我找回了属于人的真实,假人治真人怎么可能治好呢?这就是我这么多年来犯下的根本性的错误,明天你就能离开这个可笑的地方了,我也决定了,这个月工作完就辞职了,然后去寻找属于我的真实。”

“所以我坚持这么久的人类身份本身就是假的吗?”

“也许呢?但是在假人横行的世界,真人也不得不在特定情况下伪装成假人才能活下去,记住这一点,除非你能远离假人的世界。”

白矅最后给了夜明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这个笑容夜明从未在除了星渃的脸上见到过。白矅在临走前说了最后一句话以示告别:“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吧,你刚刚说的花海,或许真的存在呢,只是需要抛弃一些东西罢了。”

咯噔。病房的门就这么被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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