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的时光有如白驹过隙。
躺在床榻上的织田信奈微微睁开双眼，她已处于弥留之际。
“殿下！”
“殿下醒了！”
充满关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挚爱亲朋此刻围绕在床边，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悲恸与哀伤。
在那之中，阿六和万千代已经泣不成声。
看着这两个跟着自己一路走来的青梅竹马，她不禁笑着说道，
“咳，慌什么？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青春已逝，她们两人也变成了奶奶辈的人物，在她建立新扶桑的过程中，这两人可谓是肝脑涂地，义无反顾。
“殿下……殿下……”阿六一边哽咽着一边说，“天下不能没有您啊！那么多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这种小病一定没问题的！”
“生老病死乃世间常理，我又怎可能逃离这一定律？”织田信奈摇着头，笑着看向另一个青梅竹马，“万千代，我交给你的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回殿下。”万千代擦去眼角的泪水，此时她也未曾忘记礼数，“所有事宜均已安排妥当，您……您就放心吧……”
“嗯，谢谢。”织田信奈笑着点头，而后艰难地吸入一口空气。
就在此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精神好多了。
仿佛有一股强盛的生命力注入了她的体内，宛如一捧甘泉浇灌在几近干枯的花草上，旧病的伤痛和衰弱的身体顷刻间重新焕发了活力。
‘噢，这大概就是书里常说的回光返照吧？’
织田信奈一边想着，一边从床榻上缓缓起身，
“殿下！您这是？！”
“还请殿下遵守医嘱，好好歇息！”
一旁的家臣亲友纷纷上前阻拦，但她的意志更加强烈，伸手制止了家臣们之后，在身边万千代的搀扶下，她勉强站起身来，
“阿六，拿我的折扇过来。”
“是，殿下！”听到命令的瞬间，阿六立刻就明白自己的这位君主想要做什么了，她猛地擦干脸上的鼻涕和泪水，飞一般地取来了信奈众多收藏中最珍爱的那把折扇。
“辛苦了，阿六。”
接过折扇后，在万千代的搀扶下，织田信奈来到了屋内一片较为空旷的区域，她稍微甩了甩胳膊，万千代便知趣地退下了。
接着，织田信奈面向一众家臣微笑着说道，
“安卧床榻非余之所求，如诸君所知，余幼时尤爱敦盛，方才忽有所得，今日便以此曲歌舞以慰前生，还望诸君静赏——”
话音一落，她便啪嗒一声单手打开折扇，利落得像是一名年轻的武士。
君王的舞蹈静静地开始了。
伴随一起的还有哀婉却不失豪放的歌声，
“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有生方有死……壮士何所憾……”
在众多家臣的眼中，此刻仿佛忽然出现了幻觉。
正在歌舞的老人仿佛在这个瞬间重新变回了那个英姿飒爽桀骜不驯的少女。
回忆在众人的脑海里不停涌现，那是大家伙奇迹般地度过诸多艰难险阻的宝贵记忆。
一首哀婉的和歌被年迈的君主唱得慷慨激昂，但观赏着它的臣子们却泪流满面。
终于，在最后一步踏完后，歌声也停了下来。
扇子从她的手心里滑落，咚的一声落在了地板上。
灯尽油枯的织田信奈微笑着看向自己的伙伴，失去感觉的身体缓缓向后仰去。
“殿下！”
无数声呼喊从前方传来，家臣们纷纷冲过来护住她倒下的身体。
五感早已经迟钝到了宛如木头一般。
她的意识终于开始涣散，
事业已定，临终前有挚爱亲朋相伴，不用担心身后事。
‘抱歉……我先行一步了……抱歉……这可真是……幸福啊……’
最后留在她脸上的，是心满意足到让人羡慕的笑容。
织田信奈，卒，享年79岁。
☆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警告。
织田信奈睁开了双眼。
“欸？”
讶异的惊叹声从她嘴里自然而然地流了出来。
眼前的是那间昏暗潮湿的拷问室。
而站在她眼前的黑衣女子，正是被什么操控着的李李清河。
“我……这……”
织田信奈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被掏出了一个大洞，呼吸一时间都变得艰难起来。
比起噩梦，还是从美梦中醒来更让人失落。
“那些，全都是幻术吗？”
织田信奈抬起头来，眼里的神色无比复杂。
这是黑兽神预料之中的反应。
让失去一切的人得到什么，在其感受到幸福时再将其夺走。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控制情绪的手段。
这就是祂的第二步了。
“是，但也不是。”黑兽神面无表情地回答，“那是一种未来诸多的可能性之一，若是你能把握住每一个机会的话，你就有可能在这个世界将它变为现实。”
“我，我该怎么办？”织田信奈有些急切地询问道，但在问出口后，她立刻便自己给出了回答，“你……您愿意帮助我吗？”
【系统提醒宿主：织田信奈的压力临界值开始转化为信赖值，目前为37%。】
“呵。”
闻言，黑兽神微微一笑，神力稍加施展。
用来将织田信奈捆在刑架上的牛筋绳自然解开。
失去了束缚的织田信奈猛地滑落下来，摔倒在地的她也不埋怨，只是保持着跪坐的姿势，看着那个向自己走来的“李清河”。
“为什么不呢？织田信奈，我很中意你。”
占据着李清河身体的黑兽神一边说着，一边停下了脚步。
在她身前不远处站定后，黑兽神低声继续说道，
“因为这个简单的原因，所以我会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能成为我的信徒的机会。
皈依在本神座下后，安心感，幸福感，成就感，满足感……人类生命里能感受到的一切尊严、力量与爱，本神都会毫不吝惜地给予你，所以选择吧……
是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开辟出一条自己的路，还是将其弃之如敝履，任由自己被命运所百步？这都在于你的选择了。”
静默仅持续了片刻。
下定了决心的织田信奈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里染上了近乎疯狂的执念，
“尊贵的神明大人，我愿意信仰您，不，请让我成为您的信徒吧！”
说完这句话后，她毫不犹豫地跪拜在了黑兽神的身前，
第三步，圆满完成。
“李清河”点了点头，随后她走近了织田信奈，手里散发出紫黑色的荧光，那是《信者烙印》的光芒，
“本神已经感知到了你的虔诚与意志，此身名为千身千面吉祥天如意黑骸幻兽蠕行混沌大君，跪服此神名，然后敬拜吧。”
庄严冰冷的声音在拷问室内层层回荡，恍惚间仿佛能听到圣歌在吹奏着神圣的旋律。
跪拜着的织田信奈看到对方那只稍微向前伸出的靴子时。
她宛如着魔了一样，下意识地膝行过去，以最诚恳的心去亲吻了神明大人的靴面。
【系统提醒宿主：织田信奈的信赖值已提升至100%。】
“……”
黑兽神冷静地兑换出《信者烙印》，将其以最快的速度种植在织田信奈的体内。
此时此刻，系统的提示音也在祂的意识里不断响起。
【系统恭喜宿主：织田信奈已成为您的信徒，今后每日将为您提供5万点信仰之力。】
【系统通知宿主：针对织田信奈而使用的《信者烙印》已完成种植，她将成为您最可靠的帮手之一。】
【系统提醒宿主：李清河的本体意志已经苏醒。】
“嗯？已经醒了么？”
黑兽神有些意外地喃喃自语起来。
‘不过李清河的身体现在已经完成了烙印，她醒不醒也无所谓啦。’
祂很轻松地这样想着。
就像是打脸一样，系统的声音再次连续响起。
【系统警告宿主：因检测到李清河本体意志已经苏醒，八品天官龙虎气开始生效。附注：天官龙虎气来自鼎盛皇朝的龙脉，可庇护册封官员神魂，助其抵抗鬼怪侵害。】
【系统警告宿主：您将被李清河的本体意志挤出体外，请做好准备。】
啥？
啥？啥？啥？！
黑兽神直接就懵了。
我一个神明居然会被人类的意志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