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的时候,顾青霜头有点痛,似乎是宿醉的影响,环顾四周,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几点了?

分不清时间,不清楚自己的状态,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毫无感知,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这一天又一天。

这就是喝酒的感觉吗?

就像做了一个长久的梦,在梦中,自己好像能够尽情释放压抑的情绪,然而在梦醒时分的现在,却格外失落。

怪不得陈遥不允许自己喝酒呢,虽然喝醉的时候可以借着酒劲畅所欲言,为所欲为,但酒醒了却要为这种行为留下的后遗症买单。

顾青霜轻轻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摸着黑起身,循着习惯打开了客厅的灯光,在屋外一片漆黑寂静的氛围内,这刺眼的白光有点突兀。

凌晨三点半,醒的确实不是时候。

隐约记得在白天的时候,似乎有谁来访,映像里是个十分干练的女生,但自己却从没有见过。话语间似乎充满对自己的关切。

好希望那个人是陈遥,好希望即便分开了,他也能够稍微分给自己一些小小的关心。

不过顾青霜心中却格外清楚,这在结婚的时候都未曾享受到的欢愉,还妄想在离婚后拥有,简直痴人说梦。

细细想来,少时承蒙父母照顾,念书时室友和同学也围绕在自己身边供以关怀,结婚后更是有陈遥相伴身边,自己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多的苦难,一路走来,顺风顺水,锦衣玉食。

那种一个人独立生活,无人相伴的日子,没想到真的有一天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啊……

顾青霜苦笑了下,又拖着倦怠的身子坐回沙发上,茶几上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热水壶正压着一张纸条,空调的暖风吹得纸条的边角微微翘起。

好奇怪,是谁留下的?

陈遥吗?

顾青霜很快否认了自己这个天真的念头,人在离婚后总会第一时间将生活中的蛛丝马迹与刚刚分别的人联系在一起,给自己一种虚幻的期望。

尤其是在并不是因为不爱了才分开的婚姻中。

【霜姐,桌上我准备了些醒酒药和花茶,觉得难受的话整点。以后别喝酒,白酒我替你扔了,注意保护好自己的嗓子,遥哥也不希望你这样放纵堕落。路雨柔留。】

雨柔……

原来是雨柔啊。

她已经变化这么大了吗,刚认识雨柔的时候,还是躲在陈遥身后怯生生的小女孩儿,这几年过去了,已经成为如此干练出色的女性了吗?

反观自己,在陈遥这么两年的呵护下,除了家务和厨艺有所精进,别事一无所成,离婚后更是失去了人生的方向,开始尝试烟酒玩乐。

如果不加以节制,往后说不定会出入夜场,酒吧,甚至可能会沾毒涉赌……

顾青霜在暖风的吹拂下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的愚蠢,在深渊之前一不小心就会堕入,即便醒酒后也后怕无穷。

她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走到洗手间,镜子中的自己头发蓬乱,活脱脱一副贞子的幽怨形象,眼睑因为长时间被泪水浸润已经变得红肿,皮肤裸露在干燥的空气下未曾及时补水,显得干巴巴的。

很难过,作为曾经出门吃个饭都要画个精致妆容的小公主来说,二十来岁的自己活的像四十多岁的大妈。

“喵?”

乌咪听到了客厅中的动静,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缝隙中钻了出来,竖着尾巴蹭蹭顾青霜的腿脚,顾青霜垂眼望着乌咪亮晶晶的眼睛。

要抱抱啊。

于是顺势又把猫咪抱回自己的怀中。

“你也想爸爸吗?”

顾青霜蹲下身子,挠挠乌咪的下巴。

乌咪突然来了精神,从顾青霜温软的怀中跳下,矫健地钻进卧室中。

顾青霜离婚后难得地被逗笑了,这种有个活物陪伴自己的感觉真好,最起码,不会觉得孤单。

没过多久,乌咪趾高气昂地叼了条破围巾。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洋洋得意的摸样像只得胜归来的猫将军。

陈遥的围巾。

顾青霜俯下身子摸摸乌咪的小脑瓜,笑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是爸爸的围巾,不是爸爸啊。”

内心更是五味陈咋,这个时间点,陈遥应该已经睡了吧?或者还在公司努力地加班?

他这么认真严谨的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来都不会允许自己闲着,稍微有点空不是在读《作家之旅》之类的书籍,就是哐哐哐倒腾着厨具安装架。

即便一句话都不说,也知道他对这个温馨小家的上心程度。

但他不爱自己了啊,或许是自己真的太过分了,离婚这个提议的杀伤力,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大上许多。

想借着离婚这个由头向陈遥施压,让他能够腾出更多的时间陪伴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他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离开这个小家的呢?

是失落的吧?是遗憾的吧?是失望的吧?

他现在一定是讨厌自己的,本来应该作为贤内助支撑丈夫事业的全职妻子,却一直都是这小孩子小公主脾气,怎么也长不大,换作自己是陈遥的位置,一定也是疲惫不堪。

天刚亮的时候,顾青霜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扫去了前几天的颓唐与懊恼,即便从心底无法真正摆脱离婚的困扰,最起码要把自己表面的形象做好。

画了个淡妆,将这几日的愁容隐藏在胭脂水粉后,换上非常简单的羊毛衫与白色羽绒服,系上陈遥还留在床上的另一条黑白相间的短围巾。

然后出门,迎接朝阳。

路上的店铺在冰雪融化后的几天也逐渐繁闹起来,恢复了往日的烟火气息,顾青霜循着记忆的道路找到早点店,吃了份豆浆和油条。

这是搬家来到这个小区时,陈遥第一次带她来的早餐店,两年过去了,这家店面除了重新装潢了一番,一切如常。

重新坐在这里,仿佛时间的流动减缓了许多,自己似乎又重新感受到与陈遥新婚时的期待与憧憬。

在这种怀念与感伤交织的情绪中,顾青霜默默下定了决心。

吃完饭,迎着初升的旭日,长发过肩的女子来到了理发店前,理发店的师傅是个约摸四十多岁的女人,此时刚刚打开发廊的卷帘门,好像还没有睡醒。

“师傅,理发。”

这是重新鼓起勇气的第一步。

“烫发还是染发?”

老板打了个哈欠,对于这种漂亮女孩儿的需求习以为常。

“都不是。”

顾青霜回头望了眼充满回忆的小巷,这里沉淀了好多与陈遥一起共度岁月的尘埃。

此刻,还不能浸淫于伤感之中。

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我要留个干净利落的短发,就像十多岁时的学生那样。”

六寸青丝飘落,顾青霜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时间倒转,又回到了刚与陈遥相识的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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