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在外活动，凛冬的黑夜，只有长明的路灯与呼啸的寒风与二人作伴。

少女早已将胸口的拉链拉至顶部，缩着身子，看上去很冷。

“我，我说话这不是破坏你们的氛围吗，你们这老熟人见面的，我一外人，能说些什么啊。”

苏若薇眼神飘忽不定地时而看看路灯，时而望望脚尖，明显心里面藏着什么话没说。

“想家了？”

“切，谁会想回到那种垃圾地方啊，在那个家里啊，我每天都要担惊受怕的，还不如出来鬼混自由。”

苏若薇不屑的笑了笑，朝着陈遥挑挑眉，一双狐狸眼很是得意。

好像在说“你这大叔可真是说了很愚蠢的话”。

“不是这个家。”

“不是那个家是哪个家？哦！”

苏若薇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早熟的她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很是机敏：

“大叔你想泡我是吧？那感情好，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叔你刚遭遇感情挫折，我给你填补心灵的空窗期，我刚离家出走，你给我填补经济来源的空窗期，一举两得！”

说出这个绝妙主意的苏若薇洋洋得意。

“嘶……”

陈遥为皱眉头，故作思考：“就没有那种，更进一步的交易吗？”

苏若薇插着腰，理直气壮道：“那得九十九万！”

说罢，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其实大叔你比我要明白的很，那位路雨柔小姐曾经喜欢过你，她看待你的眼神中还残留有对憧憬之人的爱意，虽然这种感觉现在已经不那么明显，但是正因为存在过，所以才不会消失。”

“年纪轻轻就想着喜欢这喜欢那的，真不正经。”

苏若薇没有理会陈遥的吐糟，继续推理道：

“应该是路小姐遇到你的时候，你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属于她的位置，所以她才会甘居二线。我猜，那个占有你的人，是个非常善良，完美，体贴，在路小姐看来更胜于自己的家伙，所以才心甘情愿地放弃。”

少女忽然蹦跶到陈遥的面前：

“倒是大叔你，在和美少女上司共事的这么多年，就一点都没有对她心动过吗？哪怕就一点？”

这挑逗性的话语可真像只小狐狸。

“你会对着一个整天给你派发工作，只要你干错活就破口大骂的上司萌生爱意吗？”

“你不懂，那是反差萌！”

苏若薇一本正经。

“少用你们二次元的眼光看问题。”

苏若薇吐了吐舌尖，又重新跑回了陈遥的身侧，继续感慨：

“你的前妻真的有那么好吗，大叔？其实感觉你身边应该有很多不错的女生。”

真的有那么好吗？

对于陈遥来说，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即便到两个人一起去取回离婚证，他也没有太多悲伤的情绪，两年共枕而眠的岁月仿佛梦境一样，再醒来时已是同床异梦。

每天晚上到家的时候妻子都已经熟睡，若是没睡，也仅仅点头，然后陈遥尴尬地抱着枕头躺回书房的小床。

在一张床上显得尴尬，在两张床上就显得生疏，两个笨拙的家伙在一天短暂的接触时间客气的像是不停鞠躬道歉的售后客服。

很累啊，要去猜对方想什么，喜欢什么，在到后来就干脆什么都不去想了，一心去挣钱。

不过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离婚的时候甚至没弄清，顾青霜到底是喜欢猫还是喜欢狗，毕竟乌咪还是刚结婚时自己自作主张抱回来的。

有点可笑。

“看样子你也不像那种爱到不能放手的样子，薄情呐大叔薄情呐。”

陈遥弹了小苏若薇的脑瓜崩：

“我可没有主动提离婚。”

少女揉揉脑壳，这可比那个混账老爹打得轻多了：“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啦，大叔干嘛这么认真咧！”

面对少女的嗔怪，陈遥怔了怔。

他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呢？

就好像，自己现在还在对那个女人提出的离婚要求还在置气。

说不定，他和顾青霜，是在不明不白间，一气之下离得婚？

陈遥苦笑着，也敲了下自己的脑瓜子。

这个世界哪有这么多一气之下的事情，所有的一气之下，都是因为平日问题的积累，他和顾青霜都是彼此的初恋，没有恋爱的经验，故而这场苦涩的婚姻才会如此的仓促。

就连逃离时也仓皇不堪。

照进居民楼内的路灯与月光勉强照亮了上楼的台阶，苏若薇一边哼着歌一边拍着栏杆，像个未成年的小屁孩儿。心情甚是不错。

“苏若薇。”

“嗯？咋啦，大叔，要带我去夜晚的KTV，那种事情好瑟瑟诶，一个单身的大叔，带着正值妙龄的美少女，在封闭的空间里近的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流转的舞台灯发出变幻莫测的彩光，充满了人性的欲望……”

“我觉得你得去上学。”

正沉浸于自己编织的幻想中的苏若薇没有预料到陈遥这突如其来的建议，有些诧异：

“大叔你是认真的吗？我？去上学？”

“你高三不用高考的？”

苏若薇摆摆手，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诶呀，之前不是和大叔你说过的吗，我就算考上了大学也没用的啦，我那老爹觉得，在大学浪费四年只会让我掉价。”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一语中的。

少女目光有些躲闪，借着夜色隐藏住自己的表情，而陈遥也没有再追问，依旧一次跨过两个台阶，大迈步上着楼。

平日间大大咧咧，说话无所忌讳的苏若薇竟然觉得一时间难以启齿。

那是当然，平日的她，只会用“谎言”与“调侃”去包装伪装自己，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傻白甜，一个满脑子动画情节的重度中二妄想患者，这样才能够拉低别人对自己的期待，才能去对尖锐的问题装傻充愣。

因为这样子才能符合“人设”。

一个自暴自弃的人生混子，谁又会去在乎她的前途？一个满脑子把自己换算成彩礼钱的女生，谁又会同情她的遭遇？一个总是贱兮兮、说着些暧昧话语的社会女生，大家都会去鄙夷她的人品与谈吐。

这样就不用去满足别人的期待，也不用去期待别人会对自己的善意了啊。

多好。

“想上学也上不了啊，我就这猪脑子，啥也学不会，就会说些满嘴的烂话，又不求上进的……”

苏若薇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贬低自己的话语，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对了，等会儿回家，你先去洗澡，洗澡的时候别忘了开暖气。前天忘了开你难道不冷吗？我去给你去温水热下牛奶，今天早点休息。”

陈遥却仿佛什么都没说过一样，十分自然地嘱托着些琐事。

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