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水河自西向东把城市分割成两半,江畔晚灯盛起,游人如织。
我和顾向南从满是烟火气的小吃街里钻了出来,慢慢悠悠沿着河堤行走,终于找到一处僻静的长椅坐下,两个人不过隔了几个拳头的身位,生疏中又带着一丝亲密。
微凉的晚风拂过我的发梢,我把那盒炸豆腐抱在怀里,毕竟凉了就不好吃了。
五分给豆腐,五分给葱花和孜然,剩下九十分给替我付账的顾向南,不是自己掏的钱就是特别的美味。
想到这里,我又用竹签插起一块,送入口中,
新鲜出炉的炸豆腐暖呼呼的,从口腔到肠胃再一路到心里,这才是夜宵该有的样子。
华水河一如既往的的涌动着,昏黄的路灯将光芒送到水面上,好一幅波光粼粼的场景,我靠着长椅的椅背,心情不自觉地好了不少,仿佛那些久压在心头的阴霾可以暂时置之不理,整个人从过去的牢笼中解放了出来。
“心情很好?”顾向南看着我,笑问。
“嗯,有些。”我这么回答他,眼睛微微眯起,好不惬意。
“那就好,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总爱在晚上来这里走走,可惜那时我还是一个人……”顾向南说话像是只说了一半,用剩下一半故意吸引我来问,我对他刻意为之的表现不以为然,顺着他的话道:
“那你要谢谢我,百忙之中抽空来陪你散心,如果不是请我吃夜宵,我才不来呢。”
在此替逝去的火腿肠牛肉丸烤肉串们致敬,每晚吃那点东西根本满足不了我,我每天都在期待着顾向南约我出来吃饭。
“好好好,谢谢你。我只是觉得你也好像有些心事,痛苦压在心头太久就会成为实病,人都应该让自己快乐起来。”
顾向南说话总是这么语重心长、藏头藏尾,明明是想要知道我为什么难过,却要绕一个大圈子再来试探。
我不讨厌就对了。
“好啦好啦,不提那些事,你要吃吗?”我用竹签扎起一块豆腐,递到他嘴边。
顾向南整个人仿佛卡顿死机的电脑,足足暂停了两三秒才响应过来,低下头一口吞掉了签上的豆腐。
我突然有了一种喂食小动物般的错觉,老实说顾向南不是霸气外露的那种类型,反而有一股低调淡雅的气质,所以当他沉默寡言、面无表情时就会显得十分冷峻,而这种气质在被打破的时候,就会有一种不能言说的反差萌出现,真是令我欲罢不能。
就在我想要进行第二次投喂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一旁冒了出来,打断了我和顾向南此刻温馨而暧昧的气氛:
“顾向南?”
是个陌生的声音,但叫出的名字却是我每天都要复习数遍的东西,我和顾向南闻声扭过头去,一同注视着那个出声的人。
来者看上去是个不比顾向南要大多少的青年,面庞青涩,略有不悦,让我一眼认出他的原因不是外表,而是那双与顾向极其相似的眼眸。
顾向泽,与顾向南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家产的争夺与顾向南剑拔弩张,好不热闹。
主要是他热闹,我不认为顾向南是那种爱与人争利的人设。
“顾向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顾向南的语气冰冷渗人,完全不复刚才那一副试着开解我的样子,“你跟踪我?”
“谁跟踪你?我只是见你半夜开车出去,看看你在干什么而已。”顾向泽用十分不屑的语气道:“谁知道,原来是在和姘头幽会?”
这人太欠了,我废了好大劲才压制住立刻踹他一脚的欲望。
“顾向泽,注意你在说什么!”顾向南站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怒意:“你不仅跟踪我,还用这种方式跟我说话?”
“那又怎样?别忘了是你抢我业务在先,SE的生意就这么让你动心吗?”
“这笔生意是谁交给我的你心里清楚,不敢找那个男人发泄就来往我身上泼脏水吗?”
“是又怎样?”顾向泽看起来十分火大,“他凭什么把这份合同交给你签字?明明那是我的业务范围!”
“这笔生意对FR何其重要,你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反而要怪别人?先看看你有没有那份能力吧!”
“你!”顾向泽嘴里的话一下子卡住了,整张脸红了起来,活灵活现地展示了什么叫做“面红耳赤”,片刻后他终于挂不下面子,选择调转目标将枪口对准我:“顾少好大的兴致,大晚上的不睡觉,和来路不明的女人调起了情。”
顾向南正欲开口反驳,却被我抢先一步,我压了压裙摆,站起身来,抬手一巴掌扇到了正在得意笑着的顾向泽脸上,随后我趁着顾向泽因为意料之外导致的恍惚之际,一把拉过顾向南的手,飞奔般离开了现场。
我从没有跑过那么畅快,从小到大我的身体都不怎么好,不能做太激烈的体育运动,例如跑步、俯卧撑、仰卧起坐之类的,直到长大后才好了些,所以我在体育课上一直很羡慕那些可以自由奔跑的人。
而此刻我牵着顾向南在河岸旁奔跑着,仿佛一切都可以抛诸脑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我的体力耗尽了,我低下头用一只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另一只手却没有放开顾向南的手。
我缓过气来后,抬起头和顾向南四目相对,忽然相视而笑了起来。
“豆腐、豆腐没拿。”
“没关、没关系,下次我再带你来买。”
我们的笑声回荡在夜幕中经久不衰,直到离去后,我们的双手才在依依不舍中分开。
我想,我会永远记住那一夜的晚空、夜风、河水,以及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