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和顾青霜还有夫妻之名时，两个人会在闲暇时光共同收拾卧室中的五斗柜，以柜子中线为基准，向左为己用，向右为她用。
每次左边柜子里的衬衫和内衣都叠成方正的豆腐块，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而右边柜子里的连衣裙和丝袜则歪歪扭扭地叠放在一起，像是素拓夏令营中高矮胖生全齐的新学员。
“帮帮我好不好。”
每当这个时候，顾青霜会少见地捏住自己的衣角，一双动人的桃花眼盈着层朦胧的泪花，让人不忍心拒绝。
陈遥捡起落到地上的同心结，捻了捻上面的灰尘，最后还是将它放到垃圾桶中。
“呜呼，好久没有洗过这么痛快了！大叔，我的旧衣服放到哪里啊？”
浴室拉开一道缝隙，苏若薇探出小小的脑瓜，向外招呼道。
“找个盆接下，等会儿放洗衣机里。”
给垃圾袋扎了个死结后，陈遥扶住腰锤了锤肩膀和后背，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太真切的感觉，总觉得床头吵架床尾和，只要二人心意相通，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扛一扛总能熬过去，却没想到最先放手的是那位小公主。
跳过了恋爱直接迈入婚姻，本身就是件非常荒唐的事情，先婚后爱果然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情节。
“锵锵，您点的男友衬衫，闪亮登场！”
苏若薇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额前的刘海甚至还挂有水珠，拖着明显大好几码的拖鞋从满地泡沫的浴室里跳了出来，双手相碰，食指和中指相互靠拢，在胸口比成一个心形。
陈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思绪还没有从离婚前的点滴中回过来。
“别这样嘛，大叔，你这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让我感觉很呆诶。”
女孩儿叹了口气，径直坐到离陈遥三十公分远的地方，拿起烧水壶往杯中倒了半瓶温水。
“你是处女吗？”
陈遥用相当正经的声音严肃地问出了非常不正经的问题。
“噗——”
女孩儿被这劲爆的问题呛到，猛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你在说什么啊，大叔，我可是高中生，而且是家教很严格的高中生，到现在连小男生的手都还没牵过，咳咳咳，我告你性骚扰哦！”
苏若薇拉紧了胸口的衣服，警惕地往左边挪了挪，但随后又是想到了什么，坏笑道：
“啊，我知道了，大叔不会还是个处男吧？”
“没错。”
“诶嘿，明明是个大叔，却意外地纯情，老实讲，你之前有没有骗过小女生的手，或者暗恋过哪个女生没有表白？我可以充当你的狗头军师哦！”
苏若薇的八卦之心正在熊熊燃烧，不由地坐近了些，松软的发丝散发出淡淡栀子花香，混合女孩子特有的体香，愈加诱人。
苏若薇此时除了内衣外，就只剩下一件大码的衬衫，面对素未谋面的陌生男性，甚至没有一点戒备心。
然而这也让陈遥看清了女孩儿脚底板的淤青与疤痕，原本在厚厚的黑丝裤袜下，这些沉重的过去都随着靓丽的外表隐去，但它确确实实存在于此处，不会消失。
“我结过婚。”
“诶？那嫂子知道大叔你和一个刚刚成年的女高中生独处一室，不会生气吧？”
“现在离婚了。”
“……”
苏若薇原本看乐子的表情僵在脸上，随后悻悻地笑了笑，转而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对不起。”
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小房子忽然静了下来，女孩儿终于明白了这样一个看起来被工作压榨不轻的大叔为何会在这个下着大雪的白天去湖中亭散心。
在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连学校工厂都大概率选择停工，而即便如此依旧去湖中庭，一定有着不想被人知晓的隐情。
像自己一样。
空调出口的热气吹打着放在桌上的购物袋，圆弧状的袋口晃来晃去，惹人心烦。
“单身也挺好的嘛，这不是一个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在乎小仙女的心思，也不用刻意做舔狗龟楠，什么结婚纪念日啊交往纪念日啊全都抛到不用管啦。额额，觉得一个人无聊寂寞完全可以养只猫嘛！”
苏若薇忽然手脚并用地比划起来，滔滔不绝讲述着单身的好处，然后咬牙切齿地表明自己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仿佛现在被打击抛弃的是她自己。
有点天真，也有点可爱。
“苏若薇小姑娘，婚姻没有你想的那么残忍可怕，不过也不是什么童话故事。你的表现，有点夸张。”
“人家想安慰安慰你嘛。”
听罢，原本情绪高昂的女孩儿又消沉了下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共情起这个坏心眼的大叔。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咧，遇到一个穿着JK裙的漂亮女孩儿，第一时间居然想的是报警把自己送回家。
就算上了车，到了他家楼下，还一脸认真地坚持要把自己送给警察蜀黍处理，在最后甚至想要用行李箱劝退自己。
如果真是馋自己身子的恶人，哪会做到这个地步？那样的人一定会一路上花言巧语，好生相待，生怕自己的小白兔受一丁点的惊吓。
等到目的地再露出凶恶的獠牙。
但陈遥所有的举动，与之恰恰相反。
苏若薇失力地躺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这么好的一个人居然也会离婚吗？他的前妻到底是怎么样一个难以交流的人？连陈遥这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都会嫌弃。
或者，事实是反过来的呢？
“你这样躺着会露出胖次，没戒备心多少有个度。”
陈遥轻轻摇摇头，抽走毛巾头也不回地走向浴室。
忙里忙外忙了一天，不是上班却胜似上班，也是时候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了。
离婚，搬家，然后捡到女子高中生，这剧情展开还真是相当梦幻。
“大叔！”
苏若薇忽然坐起身，喊住刚想进浴室的陈遥：
“等雪停了请你吃个饭好好答谢吧，离家出走的我还是带了些零花钱的！这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行啊。”
背过身去的陈遥让苏若薇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大叔如是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