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来者可是一位稀客。秦先生怎么大驾光临我翰林苑了?”
翌日,在凌晨悄悄离开澹台璟寝宫的秦菽黎出现在了翰林苑里,正好被百里明月瞧见。
这一段时间他因为会武和澹台璃的事把翰林苑的差事翘了个七七八八,少有露面。对于翰林苑而言自然没什么影响,因为又不缺他一个教书先生。
但对于基本闲赋在职又不爱交际的百里明月而言,少了个秦菽黎倒还真少了个插科打诨的吹水对象。
“百里先生别来无恙,嘴上功夫依旧风采依旧啊。”
“都是向秦先生学的。”
“那可不嘛。”
对百里明月的调侃不置可否,秦菽黎坐在了她的对面。
“不过,明日紫岚的人就该到了吧?你不准备准备?”
“我的身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准不准备差别不大。见机行事就好。”
“说得倒是轻巧。不过,上次大年会紫岚那边表现得如此强硬,你确定这次能受的住?”
“所以只能说见机行事...自己倒去。”
自己给自己斟了盏茶,并拒绝了百里明月递来的茶杯,秦菽黎开口道。
“剩下的事情,就不该轮到我操心了。”
百里明月看着秦菽黎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歪了歪头,
“难道陛下她,还没和你提过吗?”
“提过什么?”
“让你留在玲珑之类的。”
“提过啊。”
“接受了?”
“拒绝了。”
百里明月又歪了歪头,
“诶,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
百里明月把位置挪到秦菽黎身边,手托着腮,看着秦菽黎的侧脸,
“据我所知...你在武国过的也不是什么舒坦日子吧?打了那么多年仗连个像样的名头都没有。留在玲珑有什么不好?像我一样每天混混日子拿点空饷不也挺好。”
“是挺好。”
秦菽黎喝了口茶,顺便给摆着手臂的百里明月倒了一杯。
“但我的家在武国。”
“你在那里有家吗?”
“嗯。家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
“比澹台璃还重要?”
“...”
“哈哈,抱歉。我不该如此说话。”
百里明月笑着道歉,用茶杯碰杯。
“你觉得,你什么时候能回家呢?”
“我也不知道。但到了那个时候,我总是要回去的。”
“是吗...作为朋友,我想我应该说一句,祝你好运。”
“谢谢。”
铛。
茶杯相碰。
“所以,你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
“没事我转悠。”
…
会武所用的场地设在皇宫外不远处,因为也算不得什么大型赛事所以没有特别设置观众席。不过如果你想的话,站在外面也能看见一些里面的情况。
当秦菽黎走到这里时,殷素还在指挥着一众匠人走来走去拖挪物品。
“…?”
不是,这是你堂堂一名禁军统领该干的活?
秦菽黎悄悄摸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
“将那台子全部移出去,别挡着那一边…哦呀,秦先生?”
“殷统领还真是亲力亲为啊。”
“…我也不想啊。”
殷素眼见秦菽黎有些不解的神情,立马挎着脸倒起了苦水。
“没办法啊,来这干活的监造坊的人根本不清楚武人的习惯,从划地到物件摆放全都是随便来的。还有个离谱的家伙在场地中间摆了个马栏,说是可以在这里马上功夫…”
马上功夫…
“殷统领辛苦。”
“谁说不是呢…不过,秦先生近几日都神出鬼没的,这会怎么得闲来了?”
“总得来看看。”
“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完全不当回事坐家里喝茶,然后明天就上来把他们全图图了那种人呢。”
“殷统领你似乎对我有很大的误解啊。”
“你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大部分情况下是的。”
“我就说嘛。”
殷素放下了手中用于指挥的小旗伸了个懒腰。
“明天还请多加注意啊,秦先生。输赢虽然很重要,但却不是最重要的。”
“这是某位大人物的原话哦?”
“我知道。”
秦菽黎点了点头。
因为这是由朝廷找的武林青年来打的比赛。赢了大家共荣,输了也有武林的问题,不存在会影响官方名誉权威的问题。
毕竟…没有哪一位青年武者能拒绝在所谓国际赛事上露脸的机会。
所以输赢对于澹台璟而言比较重要,但对于玲珑不是那么重要。
有时候君王和国家之间并不是真正的一体,君王再怎么也是人。
将布置的场地大抵看了一圈后,秦菽黎告辞了还在头疼的殷素。
…
澹台璃的枪法愈加纯熟。
转,刺,捻,拨,挑,劈,挂,丝滑衔接的一招一式如一台前进的战车轰鸣而来。
但还不够。
抓住她来不及收力的空隙,秦菽黎欺身向前。
啪。
澹台璃捂着手后退,铁枪掉落在地上。
今晚上,这已是不知道多少次澹台璃的枪脱手而出。
“你很急躁。”
秦菽黎站在原地,看着大口喘气的澹台璃。
“你越是急躁,你就越赢不了。你刚才只是才单纯地挥枪而已,没有观察,没有判断,没有思路,眼里没有我。”
“你这样只会越来越弱,永远也达不到你的目标。”
秦菽黎毫不留情地指出了澹台璃的问题。
长枪本就难练。若是澹台璃继续抱着这急于求成的心态,恐怕再也难有长进。
“...”
澹台璃依旧垂着头,没有说话。她当然也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里...但她怎么控制不住?
谁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究竟会在何时就离开,从此淡出她的视线。就像被那雪埋葬了一般,漫天遍野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若是她能再强一点,若是她能再大一点,若是再给她一些时间...
她怎么能放手...
“...唉。”
秦菽黎叹了口气。
他走到澹台璃身边,替她捡回了枪。
“我似乎给你了你太大的压力,这并非我的本意。”
秦菽黎想了想,轻轻抚摸着澹台璃柔顺乌黑的秀发。
雪花飞入她的发间,落到秦菽黎的手上,微寒,化作了细微的水流。这雪水流过了他的掌间,随后被两人的体温蒸去。
在手中,秦菽黎能感受到澹台璃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
“无论结果如何,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很多东西不会被改变。我不敢对你保证什么,但我只能说,试着放平心态,这样我们的相遇才有意义。”
“...我,不。”
“嗯。”
“我不,甘心。”
“嗯。”
秦菽黎轻声答应着。
“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我等着你。”
秦菽黎明白,他的心软对澹台璃毫无益处,甚至违背他的初衷。
但他也清楚,眼前的女孩是在承受了多少次寒冬后才获得了小小的温暖。她没见过太阳,把月亮当作了太阳。
他怎么忍得下心呢?去断绝这孩子所有的希冀,去刻意地与她形同陌路。
他做不到。
本是来自同源的感情,却彼此相向而行,交融成了一道不断扭曲的螺旋,纠缠地愈发混沌,愈发紧密。
澹台璃是那么像他,又那么像她,秦菽黎在她身上看见了以前在自己身上没有看见的东西。
星星也好,月亮也罢。但人们不应该追寻能发光的东西。
因为它们就像光本身一样,难以触及。
...
大家好像提到过节奏慢了点的问题。嗯,实际上,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所以,那就稍微快进一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