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我啊，难不成是那小子啊？”
夏宗泽趴在一张类似沙发的软椅上，他的宝贝女儿正在给他的腰部上药。药是某种高分子化合物，看上去粘稠稠的，涂抹在皮肤上后会产生一层白色的生物泡沫。
房间是某种桑拿间，墙壁装饰着古典风格的设计，雕琢的图案细致入微，采用了华丽的花纹和复杂的雕刻手法，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座贵族宫殿之中，这些古典风格的装饰以浅色调为主，基本都是米色和淡金色，散发着温馨而典雅的氛围。
房间内弥漫着温暖的气氛，蒸汽从墙上某个地方轻轻地升腾而起，填满了空间，湿润了空气。鹅卵石铺设在地板被蒸汽气雾环绕，耐热的植被点缀般的被人插放在适当的角落，映衬出一种人间天境般的景象。
“不过那小子着实厉害，他的刀法不是一般的阴。”
夏宗泽回忆道。
“帝国匕首术和盾卫体术让他给玩明白了。嘶…我看那小子的步伐有些像拳击的蝴蝶步，又能像马伽术一样打贴身肘击。不是为了躲他那几招我腰病也不会复发。”
“听你这口气不是输了吗？”
“我说你这木鱼脑袋是听不懂你爹的意思？”夏宗泽居然有些急了，不顾腰上的药膏，半转头的看向夏墨涵，一脸牢骚“赢了就是赢了，有什么听口气不听口气的，我是你爹，我还会骗你不成？”
“成成成，爹爹最棒啦。”少女故意嗲声嗲气的话语此刻听上去有些阴阳怪气。
夏宗泽重新躺好后皱眉嘟囔:“这丫头性格到底学的谁啊，真的是学的我吗……？那个魏文也是，这新生代的人怎么都这么豪迈不群……”
话是这样说，但夏宗泽的脑海里不自主的互相出魏文持刀时的模样，那犀利的攻势不完全是帝国匕首术……可能还结合了某种传统武学。这些技巧在拼刀时就能看出来。
他知道魏家是出了名的传统保守世家，公爵让自己的儿子练上这样的东西也是很正常的。但要用到魏文那种程度，和自己这样的老兵对抗，真不知台下下了多少功夫。
当然了，这有自己受伤的原因。夏宗泽身上的伤是二十年前留下的旧伤，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沿着他的整个脊椎直达后脑部，周围还有大大小小的螺栓和灰色网格状的人皮镀层。他的整个脊椎都被换过，腹部也有数道荆棘形的疤痕，足以想象他的伤有多严重。
房间里的温度过于高了，不过这恰恰是蒸桑拿时最好的温度。夏墨涵也仅仅是裹了一层浴衣，汗水从她的额头流上脸颊，再沿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
“老爹，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争强好胜？明明可以叫手下帮你上药，怕人知道丢面子硬是叫我来是吧。还是这种密封的桑拿房。”夏墨涵不满的抱怨道“儿大背母，女大背父，就为了您老人家的面子，我这种贴身伺候，小心让别人说闲话了……”
“哎呦我c……臭丫头，你爹我叫你帮忙上个药，你隔这儿逼逼叨啥呢？！”夏宗泽对这个女儿真无语了“我迟早有天要把你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得啥。”
“都是换过脊椎骨的人了，打不动就打不动呗，有什么丢人的。”
“你别说我了，你丫头脸上的鞋印哪里来的？”
鞋印？
哦对了，夏墨涵一摸自己脸上，因为蒸汽和汗水的原因，那印子在手上摸出一层淡黑色。
“格尼尔姐打的！”夏墨涵见到机会，直接告状“就因为我为音希姐打抱不平，格尼尔姐就说我多嘴，然后拿着鞋子追着我打！爹，我们夏家就我一独苗，你要帮女儿做主啊！”
“音希？堂堂执行官大人的配偶，你又帮她打什么不平？”夏宗泽以为丫头又惹事了“你能不能给我少惹点麻烦。”
“你怎么光帮着外人说话！”
“我感谢人家还来不及呢，也就她能压着你了。”夏宗泽丝毫不在意，反而有些乐了。
女孩没讨到好处，只能气鼓鼓的继续上药。
其实，夏宗泽叫夏墨涵来这里还有另一件事情要说。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不打算瞒着女儿。
……
“你妈来信了。”夏宗泽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他察觉到给自己上药**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按摩起来。
“她送了一封电子邮件，夹带了一张帝星户籍和护照。名字是你的。”
“哦。”夏墨涵没有什么表现，只是平常的回应了一声。
夏宗泽叹气道:“她还是那倔性子。能一封信说完就绝不会拖到第二封去说。”
“……”夏墨涵没有回话，只是帮着自己的老爹继续上药。
话题好像来到了某种尴尬的临界点，就像突然向沸腾的开水里浇上一瓢冰水。一下子没有了之前两人互动时的氛围和活泼。就连房间的温度也感觉没那么热了。
夏宗泽继续说:“你妈说，你没同意她发过来的星际通讯申请。连看都没看。”
“因为事情太多了。”她说“没注意看通讯板。”
“你一直不回，所以她才让我来问你，你想不想回核心世界。”夏宗泽说。“能走的话，她那边给你安排飞船。”
“就这事儿？”女孩冷冷道。
“就这事儿。”夏宗泽说。
“不去。”
“不去就回她封信吧。”夏宗泽似乎料到了这点“哪怕是以一个军人的身份去回复上级。”
房间彻底陷入寂静。
……
“墨涵……你妈找了个伴侣。”夏宗泽等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下，才缓缓地说“年底就要结婚了。她邀了我去，但我只是她当年的配对对象，觉得去的话挺尴尬的。你不一样，你是她女儿，她想见见你，更想让你过去一起生活。”
“还在说配对对象。爹，你还把我当小孩子？”夏墨涵淡淡地说，语气里没有丝毫感情，甚至更加冰冷，就像之前那个古灵精怪的人格消失了一般“你们当时都结婚了。是她抛弃了你，也抛弃了我。”
“墨涵…有些事情你不懂…”
“我不懂？呵，我可太懂了。当时她不是要去追寻她在帝星的政治事业吗？去追求什么幸福吗？”夏墨涵杨眉说“怎么，现在功成名就了，又追求到了另一半后，发现没有生育指标，就母爱泛滥想起我这个唯一的女儿了？”
“她还是在意你的。你来到洛昂星这些年，暗地里的关系和军旅脉络都是她在那边帮你疏通。洛昂星能拿到商会单位几次投标，也是她的功劳。”
“她在意，她开心，她想怎样就怎样，那我算什么？她美好生活上的添加剂吗？”
她道。
“这些年，早干嘛去了。不把我扔到洛昂星就差点把我扔到公共福利院了。”
“墨涵，帝星发展前途好，你不会真打算和我一辈子守在洛昂星吧。”夏宗泽说“你在军队编制上限最多混到和我一个水平。想要混到舰队去没有天时地利人和受个伤就退下来了。到时候分配的军职说不定比这还低。”
“不走军旅生涯也可以啊，我自己去漫游其他世界不好吗？”夏墨涵说“一个人，开开心心的，多好。我身上有自己考的三个航天技术认证，如果你要我给你养老我又不是做不到。”
“墨涵，现实不是一个你这样想走就走的旅行。等你之后有了孩子了，你巴不得自己的地位高点，资源和人脉多点。”夏宗泽语重心长“你孩子享受的资源，接受的教育，用的物品，你以后都要算计，你嫌我唠叨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以前可比你野多了。但是人为了生活便要妥协很多东西。我不想见到你后悔时的样子，我不想看自己的女儿因往后生活的琐碎而痛苦。”
夏墨涵没有说句，涂抹的药膏也见底了。她一个人盘着腿坐到一旁，低头不语。
夏宗泽说:“帝星每年招收的议会院编制就那么几个名额，你妈花了大量的时间和资源，也算掏心掏肺了，还得罪了些人。你可以讨厌甚至恨她当年的选择 ，但你不能说她对你完全没有做到母亲的职责，说她不爱你。”
“……”
“选择权在你。”夏宗泽叹气道“你的路你自己走便是。但是一定记住那些帮助过你的人。特别是无需回报的人。在这个世道，能超越利益的感情已经很少见了。”
房间只剩下水滴滴落的声音。
……
“我在首府办完魏文大人和音希姐的接风宴后再去。”夏墨涵终于再次开口了“船的话，叫她开自己的那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