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时候的班上很安静,阳光也正好,适合我趴着睡一会儿,昨晚被黄州渝吵着来宝可梦对战,他越输越较劲,闹得我没怎么睡好。
更别说早上还是两节数学课连上,打一会儿盹之后就完全听不懂的恐怖课程,使得我强忍着睡意坚持到现在。
而我才刚趴下,我的邻座就来搭话了。
“师父,我昨天在走廊蹲点,等着替老师搬文件的班长路过。”
一听到这个称呼我就知道是高青鸿了。听到他说话,我的头仍闷在手臂中,实在不想起身,但还是有在听着。确实,经常能看到班长在走廊来回的身影。
“然后我很快就等到了嘛,”他说,“就假装正好路过,然后跟她说,我来帮忙吧。”
“结果呢。”我问。
“结果就是班长说不用,她自己一个人能行。”他长吁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桌子上。我抬起埋在手臂里的头,转头看见的是高青鸿那死人一般的模样。
“我可以问下么,”我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参考我的方式么,不能用平常的办法追求班长吗?”
高青鸿看向班长的座位,唐笑笑此刻并不在班上,也许是被老师叫去干活了,又或者别的什么,总之不在。确认了这一点后,他低头沉思,组织着语言,他很快便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弄清自己的感觉。他眼神清澈,面容坚毅。
“我也曾像普罗大众那般,为了让自己合群,以各种社交层面上的理由去和人谈恋爱,我当初也认为,先在一起,感情之后可以培养。所以我至今为止和女生认识的办法,要么是我打球的时候对方要我微信,要么就是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乘着氛围交换联系方式……”
在这快节奏的时代,感情成了一种对自己的修饰,某种虚假的证明,用于包装展现自己。恋爱不再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渴求,而变得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需求,功利性的企图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而不是迫切地想要给予对方什么。
我不会对时代的变化说三道四,毕竟我不随时代变迁,我始终游离于这个世界。但高青鸿似乎意识到了这一切有所不对,是与唐笑笑的邂逅,让他意识到恋爱有更真实的样子。
“到了高中,我才终于明确心意地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我却不知该如何追求,一个那么出色,完全和我不是一个圈子的女生,我们的生活轨迹完全没有接口,也找不到朋友替我牵线搭桥。”他的声音满是感慨,还有明白喜欢的人距离自己是多么遥远的绝望。“即使我特地挑她家附近的篮球场打球,她路过时也不会多看一眼,即使我的球队拿了奖,她也不会借此和我多说一句话。虽然以同班同学加了她的微信,却不知该以什么理由给她发消息。”
明明是同班同学,生活却完全没有交点,与人结识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么。也许事实确实如此,即使我们想与人拉近关系,我们的生活方式和兴趣爱好注定了我们之间没有交点,即使在一间教室度过了快一年,许多同学的名字我都没记住,想必,其他人也一样没有记住我的名字。
“所以,师父,你是我唯一的可能性,”他眼中燃着火,曾经认清事实后心如死灰,如今复燃的火,真是叫人不得不敬佩。
“既然连你都能和未来校花搭在一起,那我和帮助肯定也不是没有机会。”
他是不是在损我?
“是么,那就再接再力吧。”
我对恋爱一窍不通,虽然有玩过不少galgame,但放到现实其实没什么值得参考的,只能祝他自求多福了。
我本打算回趴桌上睡得,可高青鸿没打算放过我,他又问道,“你和余天满进展如何,说点你们的事,我汲取一下你的成功经验。”
“我其实也不太懂这方面的事,和人成为这样的(朋友)关系也是我高中以来第一次,如何相处可能我还得向你请教。”
“别这么说师父,”他嗓门不知为何大了起来,“能够攻下这样的高塔,摘得这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你已经是我们人生的前辈了。”
有他说的这么夸张么……
“所以,前辈,请指导我,你们平时是如何相处的。”
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但被他这样一期待,我反而有了些压力,试着回忆起自己和余天满相处的时间,感觉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也就是平时坐在一起聊聊天,然后放学的时候顺路……”
“嘿!聊什么呢。”我的肩膀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有点疼。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黄州渝招牌的贱笑。
“啊,对了,上次说好的饮料,”他将一瓶阿萨姆奶茶放在我桌上,随后坐到我前面的位置,“又在聊感情的事?”
高青鸿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个逼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干嘛这么不欢迎我,”黄州渝抱怨道,“要聊恋爱我也很擅长啊。”
“是么,那你谈过几次恋爱。”
“没谈过,”他说这话时干净利落,潇洒非常,“但我被甩了有二十几次,在不知天高地厚这方面我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这一下给高青鸿整无语了,也许是联想到自己与唐笑笑,一时间骂他也不是,笑他也不是。最后只能化作同情,用关怀的眼神看着他。
“别肉麻了,所以说到底在聊什么。”
“高青鸿在苦恼怎么跟唐笑笑拉近关系啊,”我说。
“啊,这件事啊,我还以为啥呢。那样的话我有个建议。”
高青鸿显然来了兴趣,为了追到喜欢的人,他已经慌不择路了。“那我就不做期待地听听吧。”
“赶紧放弃吧你,”黄州渝笑着说,“没可能滴。”
“去你妈的!”高青鸿骂道,“就知道你个逼不会说什么好话。”
看见他激动,黄州渝开怀大笑。时间已经过去不少,班上的人也陆续回来了,黄州渝看见自己坐着的位置的主人穿过班级的门,他迅速的起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看见他走前瞥了一眼高青鸿,惋惜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去深究这个动作其中的深意,因为现在有更令我在意的事情。此时讲台桌上的人并不是任课老师,而是我们的班主任海海。
“抱歉啊,同学们,耽误下大家时间哈。”
海哥说着,从讲台桌走下,把黄州渝还有他的党羽通通带到了办公室。
“好了,没事了,你们继续上课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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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被海哥抓走的几个学生才回到教室,他们其中有的闷闷不乐,有的嬉皮笑脸,看不出来究竟发生了啥。
到了下课时间,黄州渝又乘着我前桌的人不在坐在我面前。
“难受死我了,伊哥,我手机被没收了。”他在我面前哭丧了起来。
“因为什么?”
“我上课玩手机被发现了。”
这不活该。
“那你跑我这边来干嘛。”
“你手机借我一下呗~”他故意用某种很肉麻的声线撒娇,有点恶心。
但我也没什么理由不借他,很干脆地把手机解开密码交给了他。至于他要用做什么,我也不是很有兴趣问。但我很快也就知道答案了。
他用我的手机打开粉红色的视频网站,然后啪嗒啪嗒打了几个字后,我的手机冒出女性的声音,还是那种很娇柔的声音,该说是可爱呢还是造作呢,让我感觉有些耳熟,但大概夹着嗓子说话都是这样吧。
“你又在看什么女主播,”说话的是我邻座的高青鸿。
“笑了,我才不看女主播那种低俗的东西。”他堂而皇之展示手机的内容。
如果以我的口吻来描述的话,主要的画面是游戏内容,还是我昨天用自己打工钱和父亲给的零花钱刚买的生化危机9。而与游戏内容格格不入的是右下角的动漫人物,摇头晃脑,表情频繁做着粗糙的变换,嘴巴上下开合配合人的声音。
“太感谢你了,伊哥。”他说,“差点就错过玲珑子的直播了。”
虚拟主播。我也是最近才接触到这个名词的,虽然已经火了有一阵,但貌似近期才在国内发展起来。
“下课才多少时间,看个皮套人有必要这么争分夺秒吗?”高青鸿吐槽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玲珑子今天直播间抽奖,中奖了今晚能跟她连麦十分钟哦。”
这也能叫奖品么。
“啊,伊哥,我用你的号关注一下玲珑子不介意吧。”他说着,手指还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地发弹幕。“等到她十万粉后还会有一波粉丝大福利。”
“你随意。”虽然不太了解,但看他挺开心的就任他搞吧。
“话说你的毕站id跟微信一样叫【一场雨】啊,好好笑。”我没有搭理他的吐槽。
有一说一,对于不了解的事物我还是有研究的兴趣的,于是便跟着他一起看了一会儿。之前刷到过几个虚拟主播的视频片段,他们玩游戏大多笨手笨脚,给人感觉像是故意犯蠢,也可能是真的技术不好吧。总之我看着挺难受的,恨不得自己上去玩。
不过黄州渝看的这个游戏玩的还不赖,枪械准头啊,qte啊,操作得都挺好的,一些解密反应得也很快,甚至地图都记得很熟,这种是叫技术型主播么。
除了游戏以外,主播还会和直播间的观众互动聊天。可能是现在玩到的关卡没啥难度的原因,她现在游刃有余地在地图收集资源,另一边还在跟观众聊着其他事情。
至于聊的是什么事情。
〔真的该死,这种父母,完全不在乎子女心理建设,还一天到晚望子成龙,给孩子安排这安排那的,这种人就不配做父母知道吧。〕
似乎是在剧情中的某些片段,引申了她对现实的意见。
〔自己都没做到的事情,还希望孩子替自己做到,贱不贱啊,哦,这种人生孩子就是带着这种目的性生孩子,那我只能说苦了孩子,就纯纯是孩子在受苦,这些当父母只会在孩子心理崩溃时人生迷茫时继续施压,根本不在乎孩子内心在想什么。真的,纯纯出生,这种父母。〕
本身生化危机9的画面就很阴暗压抑了,配合上主播各种尖锐的抱怨和批评,氛围就更加压抑了,甚至我们周边一些偷听的同学,也像是被戳中伤痛,愁眉苦脸了起来。
可黄州渝却看得挺开心的。“就是这种风格我才看她啊。”他如此说。
不是很懂。但还没上课,我就跟着继续看了会儿。看了许久我才注意到这个主播的虚拟形象,是个穿着哥特洛丽塔的吸血鬼少女,苍白的肌肤和尖锐的牙齿,猩红的竖瞳和尖长的耳朵。不过真正让我意外的是她苍白的头发配上哥特风的洛丽塔服装,让我想起昨晚偶遇的女生。
我的脑海瞬间冒出一个念头。
“看来这种衣服真的很流行啊。”我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