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星空载具的加减速就够特种士兵喝上一壶,建立在亚光速基础上的航行更是在挑战人体极限。
一般来说,上千亿联邦公民,能够搜罗到的、达到标准的驾驶员可能不会过万。
因而,推动单兵计划发展的关键,正是天阶科技有限公司售卖的基因药物。
经过基因药物改造,身体素质达标的士兵数量暴增,天阶集团也因此财源滚滚、名声大噪,跻身于联邦企业第一梯队。
当然,这些都与瓦兰德无关。
嗯……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现在的他能教给实验体的,只剩下服从。
其余的训练,由新招的专人负责。
简单来说,他快失业了。
“砰!”
一拳砸在临近的金属墙面上,指节发白,看着就很疼。
似乎有些用力过猛了。
瓦兰德微微皱眉。
这些年,他的生活很不如意。
他的妻子执意离婚,并且还要带着他们唯一的、刚满六岁的女儿离开。
理由是,自己有炼铜倾向。
开什么玩笑?
瓦兰德目光阴沉,死死盯着零号稚嫩的脸蛋,喉结不经意间滚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静卧维生台六年之久的银发少女似乎颤了颤睫毛。
难道是错觉?
微微皱眉,再看一眼……
在他锐利的注视下,闭合已久的眸子徐徐睁开,一对银灰瞳孔骤然亮起。优雅、矜贵、眼波流转,抑制不住的漠然与孤傲满溢而出。
瓦兰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零号,苏醒了!
一抹难以言喻的惊喜涌上心头,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
睁开眼,视野中不再是一览无垠的茫茫星河,不再是深邃如渊的极致黑暗。这里没有密集的激光,没有漫天的导弹,也没有战列舰黑洞洞的炮口。
真的回来了。
叶挽有些恍惚。
本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却不知为何有些难以提起兴致。
零散的记忆片段拼凑在一起,六年来与大虫子相处的点点滴滴浮现心头。
……
“食物,你能不能滚啊?”
“一想到和食物共用躯壳,吾就犯恶心!”
“说话啊?哑巴了?”
“你的存在真是碍眼!”
……
“啊啊啊啊啊啊好饿!食物,快点出来给吾填肚子!”
“速速给吾尝尝滋味!”
“别装死,快滚出来!”
……
“食物,都怪你!”
“看我不收拾你那张乌鸦嘴!”
“混蛋!”
……
“食物,吾要吃东西……”
“好饿……
……
“只要能让虫群不再挨饿,吾愿意听命于……您。”
“唉?食物,你要做什么!”
……
“原来如此,食物,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
“一鼓作气地上吧,吾要好好饱餐一顿!”
……
“吾亲自孕育的这副躯壳用着如何?看来你还蛮适应脱离吾体的生活嘛……”
“别蹬鼻子上脸,吾才是虫群的主宰哒!”
……
“速速给吾闪开!区区食物也配留下来断后?别太高看自己!”
“不就是只大一点的缇杨奇嘛,在伟大的主宰面前岂能容它放肆!”
……
“食物,这就是文明绝灭的景观嘛,倒是同你说的一般,在璀璨中迈向寂灭。”
“再进一步,吾将带领虫群一雪前耻!”
……
“食物,这片河系已是吾的囊中之物啦!”
“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食物?你有在听吾说话吗?”
……
“别说什么‘有缘再见’ ,吾会找到你的,一定会!”
“食物,虫群与你同在!”
……
……
由于虚空神的失误,叶挽的灵魂在回归途中发生意外。一只蠢到可以的大虫子,意外地收留了她的灵魂。
她利用虫群,找到了回归联邦的办法。
凝聚大量灵能之力跨越虚境,再以虚境为跳板,由虚空神主导回归。
所谓灵能,可以说是一切超自然现象的根源。它是足以改变物理规则的,来自心灵的玄妙力量。
临行前,叶挽帮那个蠢萌的家伙完成了心愿。
带领索林原虫重回星海食物链顶端。
昔日,她通过连接虫群的精神网络,见到了一幅幅古老的画面。
那是最初的索林原虫。
某颗宜居星球上,或许是在热带雨林,又或许是在温带丘陵……伴着朝日艰难挣脱虫蜕,傍着晚霞欣然迎接死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凭借遗传与变异的生命本质,为了争夺日渐稀缺的行星资源,熬过更加激烈的生存斗争,初代索林原虫诞生了。
最初的格式塔意识,降临在一颗平平无奇的行星之上。
亿万索林原虫抛弃了个体思维,融入了群体的精神网络,全凭推举而出的主宰领导,对抗危机四伏的大自然。
每当主宰死亡,虫群便会挑选能力最为出众的个体担任新的主宰。
就这样,一代代的积累,让索林原虫成为了当之无愧的顶级掠食者,行星生物圈中的最高营养级。
最终,索林原虫吞噬了行星上的一切有机体。
它们再也没有食物来源了。
种族的存续受到威胁,这是所有虫族都不能接受的事实。
高压之下,索林原虫开始眺望星空。
所有能飞的虫族全部升上高空,直至极限都不曾停下挥动虫翅。没有飞行能力的虫族,便自愿沦为食物,供虫群生存繁衍。
当第一位变异体短暂地进入太空之后,越来越多的虫族发生了相似的变异。
不知多少年月过去,索林原虫,彻底彻底挣脱了行星引力的束缚,开启了征战星海的道路。
……
了解索林原虫的历史后,叶挽有些诧然。
一丝钦佩萌生心间。
索林原虫被称为星际屠夫,前世的她被称作星海刽子手,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曾几何时,自己同样置身于星际战场。聆听无数悲鸣,见证舰毁人亡。
指挥虫群的过程中,她曾不止一次如此反问自己。
仅仅只是在享受战争而已吗?
叶挽为自己内心深处莫名涌起的兴奋而感到惭愧。当初轰炸异星,或许并不全是因为联邦的消亡,也许自己扭曲的战争欲望也参与其中。
“我果然是货真价实的星际战犯啊……”
她一次又一次慨叹。
回忆着过去,品味着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又或者说,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