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也知道,这个借口很拙劣……对方一定不会相信,会问她留在这里的真正理由。
到了那时候,为了能够留下来,自己也只能如实回答他了。
不是不敢说么?干脆逼着自己说出口……
“这山山水水又不是言某一家之地,千秋宗主在哪里住下,与我又有何干系。”
言墨白却只轻描淡写看了她一眼,
“宗主身为炼神大圆满,想要如何做,全天下可没有能阻止你的人。”
没等千秋雪反应过来,他就已抱起草地上的少女,转身离开。
……
事到如今,言墨白对千秋雪的防备依然没有减去半分。
几寸炼体气力依然抵在他的心口,不为了杀死自己,而是用炼神独有的预感来警告千秋雪:
如果她敢有其他的企图,这几寸气力就会瞬间崩毁言墨白的心脉,从此以后,蛊毒再无人可解。
不管是出于蛊毒还是别的原因,至少他的生死对千秋雪有重要的意义。
这是保护黎雨洛不受伤害的唯一筹码,他绝不可能将其放下。
言墨白在树林里找了些枯草,堆成软软的草床,让昏迷的少女躺在上面。
而后,他用石头削出了一把斧子,提着斧子走进密林。
言墨白拖着几根树干从林子里走出来,沉重的木头在土地上划过几道深深的痕迹。
他没多休息,再次走进山林。
过了几炷香的时间,空地上堆积起了一座原木山。
昔日言墨白还在魔教的时候,整片山谷就住着他一个人,那些深埋山中的洞府,根本欣赏不到外边的景色。面对青山绿水的美景,言墨白也曾在山间搭过几个小屋,住过小段时间。
现在虽然没了往日的法力,但搭建木屋的方法技巧还留在他的脑海里,榫卯钉楔、椽望柱梁之类的筑房技巧,言墨白心中都有数。
他找了一片土地坚实的地方,离先前的水潭瀑布不远不近,刚好听见清脆悦耳的水声,又不至于太喧嚣吵闹。
今时不比往日,身上没了法力不能隔空摄物,一切都需得他亲力亲为。
等打好房屋的地基,言墨白身上已经满是沙土,灰扑扑一片,胸口的伤口也有些撕裂,渗出暗红色的血迹。
他忽然心念一动,转头望向某个方向。
只见不远处的小坡上坐落着一座别致的庭院,飞檐斗拱,气派万分。
千秋雪立在庭院门前,她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纱裙,眼神不明地望着这边。
紧接着,言墨白耳边就响起了她的传音:“教主伤势不轻,可需要妾身搭手?”
以炼神的法力,不要说一间屋子,连一座大殿都能瞬息之间建立起来。
她有自信,自己搭建出来的屋子能让对方满意。
一边期待对方能让自己帮忙,一边还要控制自己对他冷着脸……
千秋雪的脸越来越僵,随时都可能绷不住。
此时她才发现,原来给自己戴上虚假面孔是那么难的事情。
言墨白摇了摇头:“千秋宗主既然用这三月时光抵去那十年,便是两不相欠。此后我为魔教之人,宗主为仙宗执掌,虽比邻而居,还是不要太过僭越为好。”
千秋雪脸色白了白,忽然转过身,走进庭院里不见身影。
言墨白休息了一会,从木堆里拖过一条横木,用石器在上面凿刻起来。
身为筑元后境的炼体修士,他的气力终归比凡人出色许多,干起活来效率快上许多倍。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一座简朴的小木屋出现在眼前。
言墨白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颇为欣慰地望着这座小木屋。
他搭建出来的木屋不说有多精致,至少可以做到牢固严实,能够遮风挡雨。
未来的几天或者十几天里,这里就是自己和雨洛的家了……言墨白一时恍惚。
对于他这个两世加起来百多年孤苦伶仃的可怜人来说,多多少少是件梦幻的事情。
他没休息太久,继续用木头和树脂做了些床凳之类的家具,因为没有油纸也没有玻璃,就摘了些宽厚的树叶当作窗纱,房屋木材之间的缝隙也都用树脂填上。
晨雾朦胧,少年忙碌的身影在小木屋前来来回回。
……
等到黎雨洛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张木床上了。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脸蛋蹭到些许粗糙柔软的东西,像是草席,戳得皮肤有些刺疼。
“唔……”少女一下子没了睡意,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
“为什么……这么黑?”
少女小手撑着床板,青丝凌乱地披落,浅紫色眸子里满是浓浓的困惑。
修仙者到了结丹境界,自然而然地会与身边灵气共鸣,在黑暗中也能清晰看见东西,也就是所谓的灵视。
可现在,黎雨洛却发现周围一片黑暗,她摸了摸身下,是一张铺着草席的床。
可她什么也看不清。
难道她……失去修为了吗……
为什么会失去修为……为什么肚子……隐隐作痛……
她突然感到眩晕,无数记忆涌入脑海。
彻亮天地的月华,月华夏毫发无损的二师弟,元胎破碎的剧痛……
以及最后,烟尘里缓缓站起的人影。
“我……输了……”少女呆在那里。
她输了,没能从追捕中逃出去,她会被宗门处死,再也见不到教主了……
莫大的悲伤冲刷在少女心头,泪珠从眼眶里酿出来,在吹弹可破的脸蛋上无声滑落。
“雨洛?”熟悉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这时候,黎雨洛才发现床边上坐着一个人,短暂的惊吓后,她很快从黑暗里的轮廓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眼睛顿时睁大,“教……主……”
“教主!”
少女像受惊的小雀扑到言墨白怀中,小胸脯急促地起伏着,白嫩手臂紧紧抱着教主的身子,生怕松开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她一直在发抖,缩到言墨白怀里以后更是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
言墨白轻轻拍着少女的背,柔声安慰:“不要怕,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过了很久很久,哭声才渐渐变成小声的呜咽,最后剩下不停的抽吸气。
言墨白没有说话,静静等待少女的情绪缓下来。
渐渐的屋子里陷入安静,怀中人颤着声问:“教主……我们在哪里?”
周围那么昏暗,一定是山里的哪个洞府囚笼吧……很快就会有人铁青着脸走进来,把她拖走,一路拉到外门的断罪崖下,绑在木桩上。
接着就是对她的审判,一条罪名接着一条,等展示完所有的证据,她就会被处刑。
无论在哪个门派,背叛都是最不可饶恕的罪行。
黎雨洛见过叛宗者被处刑的画面,他们会先给背叛者喂下废掉修为的丹药,再给他喂下治愈的药丸让他不至于很快死去,然后打碎他的全身骨头,用破魂针折磨他的神魂……
想到那些画面,少女不自禁瑟瑟发抖起来,往教主怀里缩了缩。
“教主……我……好害怕……”
她不怕死,可不代表她不畏惧那些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