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当时身在中州，等着负伤白初雪苏醒的江澈，最先浮现在林晚清脑海内的，是她和江澈至今都无法释怀的四年前的那场大雨。
……
在林晚清的记忆里，江澈的事出并不是很突然。
因为江澈北渊的出身，不止是宗门内的那些弟子，就连她的师尊，也时常对江澈的立场感到心忧。
面对着如此多的质疑，林晚清也有过那么几个瞬间考虑过那些人对江澈评价的真实性，但到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相信江澈。
宗门内的那些弟子对江澈时有偏见林晚清知道，身为长老她还能做到去时不时敲打，但如果是林晚清的师尊……
她就没有办法，毕竟那是教导她多年的师尊，也是除开父亲她心中最尊敬的人，林晚清自然不能去反驳。
就林晚清的角度来看，师尊对江澈有那样的态度也是合理，毕竟师尊是亲身经历过仙魔之间战争的人，师尊的当年的同门有不少就是死在魔修的手上。
所以师尊对魔域出身的江澈有偏见也是无可避免。
林晚清能做的，就只是不将这份偏见放在心上，也向师尊保证江澈不是这样的人。
毕竟江澈是林晚清看着长大，她觉得她能提江澈做出这份保证。
当时是一场历练的前夕，前来和她商讨江澈问题的师尊闻言只能点头，但还是提醒了她一句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林晚清起初没放在心上，直到……
直到在她修炼的时候，她的师尊找到了她，说有人看见江澈身上忽然散发魔气，还有三位东域修士，死在了江澈的手里。
当时的林晚清的脑海是尤其混乱的，虽然江澈是北渊出身，但她对江澈一直以来的教导，都是要和魔修划清距离，江澈也向她表明过对正义的坚定，和绝对不会与魔修同流合污的决心。
林晚清第一时间就想反驳她师尊带来的消息，但那是她师尊，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看着师尊焦急又忧愁的表情，林晚清只能跟着师尊去看明情况。
然后……
她就看见了魔气凌然的江澈和他脚下三位正道修士的尸体。
当时林晚清脑海只听见嗡的一声，此前她师尊，还有那些东域修士对江澈那带有偏见的话，都变得那么合理。
就连当时江澈的苦苦哀求，在林晚清看来都只是事情败露的解释。
再然后，林晚清对江澈说出了她记忆里，对江澈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
“你太让我失望了。”
何曾几时，林晚清也因为自己对着江澈说出过这句话而感到有一丝愧疚，但这份愧疚无不在最后被她驱散。
因为当时的江澈已经堕入了魔道。
林晚清就不该对一位魔修心怀愧疚。
再然后，江澈丢下了她当初送给江澈的那柄灵剑，她也知道这是江澈选择了放弃解释。
又或者说是，就连江澈自己，也没法解释。
这印证了江澈的罪行。
于是她朝着江澈挥出了一剑，江澈掉入山崖，她也再没有江澈这么个徒弟。
林晚清又想起了在这之前，和江澈的相处。
江澈在她的记忆里，一直是一个十分开朗，十分热爱生活的孩子。
她和江澈的相处一直以来都不是很像一对师徒，反而像是姐弟。
她从未对江澈说过一些很重的话，即便是江澈久久无法修出剑意，她也没指责过江澈些什么，只是觉得江澈还需要历练，然后对其鼓励。
在她看来，当时的江澈大概是爱着剑道的，在她记忆里，江澈第一次练成一式剑招，即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江澈一直没修出他本该轻易修出的剑道，但江澈对剑道的求索之心却从未停歇。
然后……
江澈却在她的面前，丢下了他曾经心爱过的灵剑。
这也等同于，抛下了他求索多年的剑道。
当时江澈将那柄灵剑丢下的场景，就和当时江澈那仿佛决绝的眼神一样，让她无法释怀。
想到这里，一个反复出现在林晚清脑海多年的问题，再度浮现。
他当初丢下灵剑，是意味着什么？
在林晚清看来，或许是和她朝着江澈挥出那一剑有关，或许就是因为她那一剑，让江澈抛弃了剑道。
可她挥出的那一剑，对林晚来说，却没有什么问题。
仙魔殊途，这是自五大域有魔修起，就有的观念。
她只不过是坚持了这亘古的观念，而在此之前，就连江澈，也是这一观念坚定的支持者。
那她又有何错？
她只不过是肃清了一名罪孽深重的魔修。
所以林晚清最后将江澈丢弃的那柄灵剑捡了回去，因为她知道，江澈丢下那柄灵剑，或许是对她的控诉。
自认无错的她自然不会接受这一控诉。
所以林晚清在这聚集地等了好些天，终于得到了北渊修士前来的消息之后，她便带着灵剑，去见了江澈，然后将灵剑留在了那里。
因为那总归是江澈的灵剑，既然江澈没有陨落，那也该物归原主。
再此之外，林晚清也算是驳回了当初江澈的控诉。
她也不想再去和江澈争论。
你收回你的灵剑，自此各执己见，却也两清。
做到了这些，林晚清的心里却没有因此平静。
就和她过去的四年一样，即便她自己一直在躲避，但在她的心里，她一遍遍坚定自己当初所作所为的正确，坚定的去强调江澈魔修的身份。
但她一如过去四年一样，依旧没有找到内心的平静。
无垢仙体也依旧和过去四年一样，从未一次发挥过全部的威能。
她的修为也进步尤其缓慢。
林晚清知道，这是因为两人的因果还未断绝。
那要如何，这因果才能了断？
将他铲除？
林晚清在心里默默想着，如果在给他一次机会，现在已经全然堕魔的江澈，那个将灵药谷一行修士毫无留守全部击杀的江澈，显然已经不会再让她有半分收手。
但当初江澈那个决然的眼神，她也一生无法知道其含义。
该怎么办……
林晚清想不出个所以然，当她睁开双眸时，外边的天色已经变得黑暗。
林晚清走到窗边，然后忽然间，她察觉到有一个人从东域修士的这片聚集地内离开。
她即刻想到了那人的身份，也想到了那人离开的目的。
她想出面去阻止，但转念一想，她自己都去和江澈见了一面，再去阻拦对方，就显得苍白无力。
考虑到对方身上也有着极好的自保能力，林晚清到底还是没有去阻止。
她只得静静站在原地，看着窗外静谧的天穹。
却理不顺如麻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