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还不是伸手找夫人要大笔的钱，你家教就家教，赚钱嘛又不磕碜，光是我看了都气不打一处来。”
阿姨此时坐在林穆川旁边，随性与他闲聊，基本三言两语不离自己小姐，兜兜转转绕成个圈儿，再远话题都能扯回来。
“小姐就是人太好，舍不得在人面前说指名道姓的说，背地里给夫人告状，夫人就辞了这一个又一个的教书人，于是乎...”
“那天我拿着你的资料去交给小姐，偷偷翻了下，你这孩子属实厉害，能进英才高中火箭班，放我那不争气儿子上，得谢谢祖坟冒青烟了。”
“你们家小姐是怎么选上我的，我感觉我的能力...”林穆川环顾四周，精雕玉琢的装潢更显渺小卑微。
耳边隐约能听到隔音墙隙渗出的琴键，行云流水，敲打有序。
“害！”
“我们家小姐不笨，一点就通！”
“主要就是跟那些所谓的教书先生合不来，你想啊，有个老东西天天倚老卖老，仗着在教育界有点作为，端个态，说一点儿不难受肯定是假。”
“我听说你走了后门儿，是夫人手底下信得过的得力干将介绍来，小姐对同龄人向来抱有好感，你不必觉得惊讶。”
“原来是这样啊，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能理解了。”林穆川心底的石头落地，疑惑跟着散了大半，逐渐空荡。
看来是他多虑了，常年来的警惕反而使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富家大小姐的家教又怎能差劲呢？
“哦，小姐下来了。”
“二楼呢，你抬头。”
阿姨指了指楼上，林穆川抬头，旋转台阶的梯口站着一位女孩。
她穿着简单清爽，一袭纯白短衣却遮不住自上而下的曼妙曲线。
“是老师来了？”轻盈的声音跃然，顺着楼梯流转下来，“抱歉啊，我练琴耽误太久，下次我注意。”
女孩脚步轻灵，不一会儿就已经走下楼梯，望着眼前的陌生男孩笑容精致，端庄艳丽，风韵有神。
那双圆润似猫儿的眼睛朦胧一层慵懒，修长的睫毛蜷曲，根根分明，茂顺青丝高高盘起，露出洁白如新的颈项，我见犹怜。
她动作轻柔，举止端庄，没有一丝一毫多余杂质，仿佛与生俱来就是完美公主，一颦一簇含着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感。
这种如天鹅的高贵藏在骨子，几乎刻入本能，也是让林穆川愣了好几许的原因，光是一眼，足以判别其绝代。
“你好，我的名字叫...”
“我知道，林穆川，我以后就叫你林老师了，可以吗？”
“不不不，这个称呼就太沉重了，我可接受不起，你按平常跟同学俩的叫法就好，比如林同学...自然一点。”
“林同学...”女孩眨了眨眼，温柔若桃，清澈的眼泉挑不出一丝脏污，“那好吧，暂时就叫林同学。”
“请多指教了，林同学，我叫迟非晚，你叫我迟同学或者小晚都行，因为我们同学都叫我小晚。”
“嗯，那就迟同学。”
林穆川突然心里宽松下来，与女孩的交谈十分轻松，谈话张弛有度，留足给人选择的余地。
“好好好，既然你们见面了，那就好好聊一下，互相交流，觉得没问题就讲题试试，阿姨不打扰你们。”
“嗯，阿姨，今天麻烦你了，谢谢。”
“谢什么谢啊，小姐，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中年女人堆满笑容，不多时离开偌大的客厅，余下一男一女。
气氛些许尴尬，林穆川不敢多看女孩一眼，他低着头，视线落到刚才的白水，一股脑抓起来喝了大半。
冰水净化干涩喉咙，口腔湿润，身体里的热量渐渐释放，让他清醒了些理智，但依旧不敢与女孩对视。
他自卑了。
女孩的美不像安梦晚，浑然天成，孕育天生的亲和力，而是居高临下，和蔼的笑容却给人距离感，高高在上，不容许一颗沙粒的亵渎。
“你其实是我妈妈介绍来的，不瞒你说，我见识过许多老一辈先生，他们对我的态度有些...糟糕。”
迟非晚顿了下，最后两个字保留斟酌。
“我生来是个要强的人，很讨厌那种视线的打量，所以希望我们的任何举动，都建立在平等的关系上。”
女孩撩了下卷起发丝，不经意的动作摄人心魄，“如果可以，我想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作同桌，你给我讲题解惑，我相信这样的相处模式会十分愉快。”
林穆川动摇了。
他以为这会是场需要做足准备的战争，却不想是不亚于热情的邀请，女孩的温良成熟，把此前的疑惑与猜忌一拍即散。
“好，我听你的。”
“我不会用那种眼神看你，我以前同样笨过傻过，你需要我讲解的题目整理下来就好，一个星期我来一次。”
“时间呢？”
“时间可以不固定，我刚刚听阿姨说你有练习钢琴，我可以按你的空闲时间来排，没有关系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需要你的时候，我会让管家提前一天给你打电话约定时间，然后派车来接你。”
“至于价格嘛...我不可能给你太高，毕竟你是个高中生，这个数目的话...”女孩伸出纤细的手，比作一个数字。
“你看如何？”
“够了，太够了！”
“这个数目比我想象中还多不少，非常感谢你，迟同学！”林穆川心底的界限再度松懈，女孩的价格中规中矩，始终秉持一分钱一分货的原则。
“不用客气，既然准备好了，那我们现在就来试试。”
“说实话，我正好有几道题很迷糊呢，我有点偏科，你应该从我妈妈那里得知了，希望你能把我好好矫正一下。”
“我相信迟同学是没有问题的，你的其他成绩都很不错，说明你本身不笨，可能就是方法走偏了，我会找出适合你的方法，不用担心。”
“嗯，一切拜托了。”
迟非晚始终挂着让人舒心的笑容，距离适度，看不出心思。
狭长的眸子里印着一举一动，如同照应万物的镜面，没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