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迷糊中我睁开了眼,我知道那是梦里,那时候我很清醒。我记得我就站在战场上,列宁格勒,我不可能记错。俄罗斯人那嘹亮的口号,只有列宁格勒才听得见。那时候我们正与俄军交战,炮火声中绵延不绝,死亡无处不在。探出脑袋一定会死,不过躲着也差不多;杀红了眼睛,一堵摇摇欲坠的墙可拦不住俄国人。我躲在一个教堂里,二楼,视野清晰。在那儿起码说能看清楚自己怎么死的。弹药即将告罄,身后的墙也摇摇欲坠,如果说有什么能拯救我们,我想只剩上帝了。

我不想死,我还想要活下去,我向着上帝祈祷只感觉到死亡越来越近,它掐住了我的咽喉,几乎窒息。我忘了子弹,忘了反击,即使命令身体动起来也无动于衷。我感觉被冻僵了,但不是因为冷。手裂开了,干巴巴的,在掉渣。但真的不冷。卡尔那时候正藏在教堂一楼,我透过墙壁倒塌的部分刚好可以观察他,虽然不知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在这里受伤了和死了没多大区别。再然后我看见他站了起来,在我惊讶之余我看着他走了出去,就在俄军炮火下朝他们走去。我看着卡尔的身体变得臃肿,衣服也被汗水浸湿,油渍从领子那冒了出来,实话说有点恶心。他在送死,我知道他在送死,他那孤独且痛苦的灵魂再也忍不住这种煎熬了,他必须走出去,面对死亡。在那里等死只是徒增痛苦,没有什么比活着继续忍受苦难痛苦。就在那时我的身体动了,好似我的意识根本不重要,不过是个旁观者,任何事情都不由得我,我只是在看一部电影,一部与我密切相关同时又无关的电影。

手指扣在了扳机上,身子探出了掩体。毫不夸张,只是这两个动作就几乎用光了我所有力气,连生殖器都在颤抖。我盯着远方,列宁格勒在下雪,那是黑色的雪。空气中满是硝味,整座城市都在燃烧。远处俄军士兵在烤火,它们为什么在烤火,这不是战场吗?我不敢想太多,想太多就会让脑袋重新转起来,在这里思考是危险的。我瞄准,然后扣动扳机。一枪,两枪,三枪,四枪,每一次枪声都伴随着哀嚎,而我却无动于衷,好似死亡从未发生。那些不过是牲畜最后的挣扎。我感觉口渴,听说一个人失血过多时也会口渴,真是奇怪,明明我一点事都没有。手指在颤抖,子弹只剩一发了。我看着卡尔,他踩过刚才烤火的俄军士兵,继续朝着远处走去。我想要喊他,叫住他的名字或许他就会回头,可我做不到。身体还是不听使唤。

目送卡尔逐渐远去,一团大雾顿时升起。列宁格勒在战争前是一座繁华的城市,崭新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汽车与脚步,人们在购物,小贩在叫卖。白天卖报的孩子在街角寻觅,夜晚守夜的警察在路灯下打牌喝酒。我看见了一切,都看见了,是战争毁了这里。就像柏林一样,我们都被毁了。忽然,我听到了有人在高喊求助。那是一个年轻人,他被困在不远处一块石墙后面。他中弹了,右臂在流血,看上去很不乐观。几个俄军士兵正在朝他走来,就快赶上了。

这一次身体终于动了,我扭过身子,连瞄准都没有就扣动了扳机。子弹飞得很快,那速度连声音都快要跟不上了。“咚”的一声,有人倒地了,沉闷的声响染红了白雪。那同样是个年轻人,头发黑黑的,有点亚洲面孔。他脑袋中央有个洞,血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他就躺在地上,眼里满是凶狠,连怎么死的都没发现。我感觉他在看我,即使那张脸毫无生机。我就这样盯着他,直到子弹打在教堂的墙上。活着的士兵发现了我,他们原地摆出架势,以火力压制让我不敢反抗。我没打算反抗,就算我想也没有办法,打空了弹夹,枪和棍棒就没有区别了。想到人类诞生时就是靠棍子战斗,然后铜器,然后铁器,我们发明了剑,刀,长矛,最后回到了棍子。这是何等荒诞又讽刺,躲在墙后,我只希望那个德国人跑走了。“只是一个人也好,求求你了,别被战争毁了啊。”

我闭上了眼睛,然后我醒了。卧室角落还有昨天的购物袋以及黑胶唱片,与艾玛的约会无疑收获颇丰。在泥潭里有人愿意搭把手,这件事情换做以前我想也不敢想。真是需要好好谢谢她,我这么想着。我摇了摇脑袋,无论如何,我也不该坐以待毙。在泥潭里什么都不做只会越陷越深,再有力气也拉不出来,想要脱困唯有自救。我看着床头柜上的手表,然后推开了被子。

吃了一如既往的早餐,听着一如既往的收音机。电话铃声赶在我出门前响起,两声铃声之后我接起。

“喂?”

“早上好,什皮尔曼。”

电话那头响起了艾玛那充满生命力的高亢声音。

“早,有什么事吗?”

“自然是没有,只是寒暄罢了,毕竟我也是得启程上班的嘛。”

“这样吗。”

“是啊,当然啦重点是确认一下昨天的电话号码是否准确,若是说这个号码打不通的话,下次只好再打电话给书店询问了,你不喜欢我给书店打电话是吧。”

“算不上,不过是工作需求罢了,没什么喜欢不喜欢。”我吸了口气,“但是,还请你尽量别这么做。”

“就是不喜欢嘛,晓得哩。”

“随你怎么理解。”

“那我去上班了,拜拜。”

电话嘟的一声没了下文。

走出公寓,卡尔并没有同往常一般趁着早晨时光打扫公寓的一楼与门前。看着空荡荡的公寓一楼,很难不把昨晚的梦境与此情此景产生联系,卡尔此时此刻必同我一样深陷泥潭。

买好咖啡,转过门牌,把帽子与黑胶唱片放到柜台之上。刚想要打开已经烂熟的鸟类百科,发现昨天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其实我并不喜欢这类百科全书,枯燥乏味,形同嚼蜡,比起阅读书中所谓的鸟类特征,不如去街上仔细观察一下随处可见的鸽子与麻雀来的实在。不过那些所谓稀有的鸟,在柏林这地儿根本无迹可寻,这样看来,观察不可谓是毫无意义。

书本紧闭,我看着它,想到一天开始居然是以结束出发多少是有些意料之外。钟表上时间不等人,书店太安静了,滴答声过分的明显让我感到紧张。柜台里唱片机还坐在那,红色外壳意料之外不是那么起眼。它的指针被涂成了金色,华而不实,按照罗尔夫的审美不是价格低廉,很难想象他会将其购置。喝下一口咖啡,将唱片取出,昨日买下的唱片,还散发着食物气味,应该是唱片店老板的问题。将它放入唱片机,摆弄好指针。唱片终于动起来了,虽然比想象的要慢上许多。

书店门被打开了,罗尔夫破天荒的赶在开张时间来到了店内。

“早上好啊。”

我点头。

“舒伯特?《鳟鱼五重奏》!”他有些激动。

“恩。”

对于罗尔夫的反应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要说我对弗兰茨·舒伯特[4] 与《鳟鱼五重奏》[5] 的看法,我可以大胆回答,没有看法。对于这张唱片而言,其与我所存在的联系,不过是昨天我把他从店里买下,仅此而已。除开那轻快悠扬的旋律很适合这悠闲的早晨之外,任何深刻的评价我都无法给予。要说此情此景之下,展开关于它的讨论我必将会把我对音乐毫无了解的这事儿暴露无遗。

“喜欢古典乐?”

“不算多。”

“这样啊,你晓得鳟鱼五重奏这名字是从而来吗?”

我摇头。

“那时舒伯特因为反对暴政而遭受牢狱之灾,被关在了狱中的他望着窗外,他想,要是再无独裁与压迫该有多好,就在这思考间,思绪飞往了奥地利的某个乡间小溪,听着那稀稀拉拉的河水声便有了如此轻快且悠扬的美妙旋律。”

“是这么一回事吗?”

罗尔夫冲着我笑了笑,“不,我胡说的,舒伯特在创作鳟鱼时的的确确遭受牢狱之灾,这点绝对不假,但究竟是如何在这牢笼深处与鳟鱼产生联系,我自然是无从得知。不过说,这曲子的的确确是一首为了揭露残暴以及邪恶所谱写的曲子,全然不失舒伯特作为浪漫主义作曲家的风采。”

“大抵上算是明白了。”

“没事没事。”他挥了挥手,“喜爱音乐并不意味着要对音乐的创作过程有多少了解,我也只是恰巧对此感兴趣并且乐在其中而已。音乐本身不过是一个供人享受的优秀艺术,什皮尔曼你啊,大可不必为回接不上话感到担忧。”

我点头,他的话多少是让我感到了些轻松。

“嗯嗯,就是这样才是。”罗尔夫继续,“啊对了,这是我个人收集的一些唱片,虽然算不上什么珍惜玩意儿,但也有一些海外货,别看我一副对于古典音乐总是铆足劲研究的模样,其实我对很多当下的流行玩意儿同样是感到兴趣的。爵士乐晓得吧?”

“美国玩意儿?”

“正是,尤其是以美国黑人领头的爵士乐,虽然说也都是些有些年份的老东西了,但无论何时,只要听到他,就像是在听炸裂的豌豆一样无时无刻不令人感到惊讶,原来音乐还有如此特殊的一面。”

我点头。

罗尔夫同样点头。“不多说了,你忙吧。”

说罢,他便转身向二楼走去。

当时间走过下午,我再也听不下古典奏鸣曲了,那毫无突破口永远进行的旋律让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咖啡喝完了,精神最后的防线都被击溃的我关掉了唱片机。回归安静,书店里时不时传来的呢喃又让我想要逃避。罗尔夫带来的唱片非常多,看上去沉甸甸的。受不了声音,我翻找起了那些唱片。思考着早些时候罗尔夫说过的,那炸裂的豌豆,那到底是什么?取出一张唱片,Thelonious Monk Blue Note Sessions 塞隆尼斯·孟克[6],又是我不认识的作曲家。不过什么也比舒伯特强。换下了唱片,将正面对准指针。

唱片机响起,算不上规整的旋律肆意践踏着钢琴,就算对音乐一窍不通也应该能感受其中的情绪。随着又一次近乎暴力的音符,那是炸裂的豌豆!毫无疑问这是个粗如的演奏,如爆炸一般破坏着规矩,简直让人热血澎湃,身体不由自主摆动了起来,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敲击灵魂。简直是在用生命演奏!塞隆尼斯·孟克,真是个厉害的乐手,爵士乐真是厉害。

“感觉如何?”

“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下意识的去抓取身边不存在的步枪。

“啊啊啊,抱歉抱歉。”罗尔夫道歉。

“啊...不,没事,是我没注意到。”

“不不不,我本就不该打扰你的工作。”

“算不上,只不过是对爵士乐产生了兴趣而已。”

“真是令人欣慰的回答。”他继续看向放有音乐书籍的书架,“要是哪天能飞去美国的现场听一听就好了。”

“那为何不去。”

“很多原因,书店,金钱,还有身份。德国人在美国可不怎么受待见。”

“可以想象。”

“你没有想听的现场吗?舒伯特?”

“目前还没有,对于舒伯特的了解也不过浮在表面,还没有到需要去现场感受演奏的地步。”

“不不不,什皮尔曼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我之所以喜爱收集唱片,并不是因为这让我有了足够理解能够明白现场演奏的能力,我收集唱片只是因为能够听到现场演奏的机会少之又有少。若是说条件允许,金钱,时间,还有乐手一切就绪,我宁可把钱全部花音乐会或者爵士俱乐部,而非这缺乏灵魂的录制唱片。”

“灵魂吗?”

“正是,就和人一样,你,我,音乐,都是存在灵魂的。”

“...晓得了。”

“请问...”一个陌生的女性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我转过脑袋。

“请问这本书的价格是多少,书上没有标明所以只好像您询问。”她将手中那订装随意的书举到了我的面前,上面赫然写着罗尔夫的名字以及名为《寻鸟游戏》的书名。

“你要是喜欢拿去便是。”罗尔夫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没有介绍,我是这儿的店长,也算是此书作者的一位亲密友人,他向来对爱书之人颇有好感,若是说你喜欢拿去便是,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想必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那太感谢了!”她神情激动地说。

“不用不用。”罗尔夫笑着回答。

算罢钱,罗尔夫如往常一般打开了通往二楼的木门,在断断续续的几段脚步声之后便没了踪影。我看着已经走远的女性顾客,回想着刚才,她若是知道那书的作者正站在她眼前,一定会大吃一惊吧。下班之后,走在清爽的柏林街道上,微风拂过,鸟从走在电线杆上,然后飞走。一切都在按照着某种规律与顺序往前推进,而我似乎在此时此刻成为了这固定规律之中的爵士乐手,成为了独属于柏林街道的塞隆尼斯·孟克。一成不变的规律正在被我影响,演奏音乐是关键,它会让轨道偏移。我逐渐能感觉到空气在变得干净,世界在变得清晰,好像被困于泥潭之中的脑袋已经被某种力量拉出了泥潭,至少呼吸已经不再成为阻碍。这种感觉并非突如其来,它一定是在过去某不起眼的节点就已经开始,并且一直以缓慢的速度继续推进,只是说进度实在太慢,乃至于说一直到脑袋整个脱离泥潭才感受到。

太阳让我想起了鸟,他的样子再一次浮现在了脑海中。书与等待我已经做到,接下来该做什么除了继续产生联系外我便无所适从。我有预感,我必须在止步不前之前找到他,若不如此我必定会再次陷入生死之间的危险境地,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死亡从未离我而去,没有灵魂的躯体之所以活着无非是生存的本能在不停的往前行走。如今我所做的事情恰好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之上,所以我才能够感受到身体正逐渐从泥潭之中摆脱,但依靠运气怎么样也走不远,一旦说走入某个无法继续延伸的道路,那死亡必定会追着我的屁股直到把我往前悬崖的尽头为止。就像脑袋“咻”的一下再度陷入泥潭,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功亏一篑。

快步赶回家中,路上依旧没见到卡尔的踪影。空荡荡的公寓门前堆满了枯叶,一种不安感涌上了心头,好像有什么不可缺少的玩意儿迷失在了那里。推开家门,打开电灯,收音机里传出聒噪的流行音乐,看来早上离开时忘记关掉了。关上收音机,公寓霎时间陷入了令人一筹莫展的沉默之中。挪开餐桌旁的椅子,从冰箱中拿出了Berliner Kindl,打开瓶盖,我却不想下口。我将它举过头顶,光线又一次被玻璃瓶阻挠,它与酒液混为一体好像瓶中的世界已彻底毁灭,毫无生气。

放下啤酒,从房间拿出那空掉的苏格兰威士忌瓶。将它举过头顶,光线毫无阻扰地穿过了透明玻璃。透过它我盯着灯泡,眼睛感到酸涩时我想到把啤酒灌进去会怎么样。于是,当啤酒的金黄色进入玻璃瓶时,我发现光线在液体里比在厚玻璃里更不稳定。这是一个巨大发现,值得记录。放下威士忌瓶子,我起身去床头柜中寻找记账用的笔记本,打开柜子却发现此前的上吊绳已经不见了踪影,惊讶片刻,却又想到此时此刻它的存在可有可无。丢了就丢了吧,在西德这样的国家,没有人会质疑也没有权利阻止我购买一捆麻绳吧。

回到桌前,望着眼前的玻璃瓶们。以瓶子为媒介,看看他们与电灯产生联系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去考虑过程也不去考虑结尾,纯粹的游戏,没有意义的游戏,关联的游戏。就如艾玛所说一场寻宝游戏。

没过多久,桌子就被瓶瓶罐罐填满,从高挑的黑色葡萄酒瓶,到低矮的铁质水壶,笔记本上写满了没意义的自问自答,啤酒也在翻滚中变得毫无生气。这个过程似乎比想象之中的更加具有意义,至少说我已经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以为我早就弄丢的步枪子弹以及金属水壶。可以说这结果让我有些喜出望外,虽非必要,但他们的确对我有着些许价值。可就在某那之后游戏戛然而止,宝藏一旦被发掘出来,之后便断了联系。寻宝游戏的弊端就是这样,既然一切线索指向宝藏,那宝藏本身不可能隐藏着其他秘密,不然就没完没了永不停止了。苦恼之际,我必须回到现实中。这都怪葡萄酒瓶,它的出场让事情发生了转变。它的连接太过模糊,也太过松散,无论如何都与其他瓶子联系不上,就算有也不值得被写下,因此无法深入。

两声敲门将我从思绪中拉起。趁着我起身的功夫,它变得愈演愈烈,那声响简直与爆炸一样,好似几颗没有威力的手雷在门前爆炸一般,“叩叩”作响。来到门前,透过猫眼,我看见了两个警察装扮的男人正站在门外。

“布莱恩斯先生在吗?”

“嗯。”

“我们是警察,方便聊聊吗?”

我打开门。

“请问是为了何事?”

“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还请问能否进去聊。”

我回头看了看摆满瓶子的餐桌。

“现在恐怕不大方便,在这说吧。”

警员警惕的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谨慎地点了点头。

站在左边的人大抵在三十上下,头上戴着一顶高帽,耳边能看到不算浓密的金色短发,身高不矮起码说比我高上一截,外观上看起来文质彬彬,有些文弱至少不至于因为身高而对我产生多少压迫感,姑且称他为高帽。

右边的人比左边的人矮上一截,头顶上戴着一顶圆帽,耳边能看见浓密的黑色短发,外观上线条感十足,一股粗鲁的气息铺面而来,显然是二人组中的打手角色,姑且称他为圆帽。

我看着着除开帽子外几乎称得上是双胞胎的高帽,圆帽,我实在是产生不了什么好感。柏林的警察在我看来无非是些游手好闲之人,放任真正需要管理的危机事件不顾,总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显得无比讲究。看到他们,对于我来说同见到希腊神话中带来噩耗的差使并无多大差异。

高帽开口。

“布莱恩斯先生实不相瞒,这栋公寓的主人卡尔先生在凌晨死在了家中,自杀,上吊,具体原因不详,毕竟老兵自杀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果不其然,带来噩耗的差使。

圆帽说拍了拍高帽的肩膀,他说。“不要解释那么多,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是啊,的确没有那么复杂。”

“究竟是什么事?”我问。

高帽再度看向我并从口袋中拿出了做笔记用的记事本与一只铅笔,他的双眼看起来毫无动力可言,就像是几日没有睡觉一般耷拉在眼眶之中,可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却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走廊的环境,我的穿着,以及我身后所这遮挡的房间。

高帽用手中的笔挠了挠后脑勺。“啊,就是说卡尔先生的死可能与您有着些许联系,固然说我们对您与此事毫无关联这个观点表示认可,但您的物品就是恰巧出现在了死者的家中,为此我们必须对这事儿展开调查,您也晓得吧,警察的事情并不是我说的算的。”

“你怎么又说了那么多。”圆帽提醒到。

“啊,不好意思又多说了,今日就不再打扰您了,想必您也刚刚下班,不过您暂时不用担心住所问题,在我们发现的尔先生的遗嘱中,就放在他卧室的桌子上,上面刻意写着关于公寓租客的问题,总结下来就是让亲戚接手这里并且继续为老兵们提供住所,当然啦也提供了联系方式之类。”

圆帽瞪了一眼高帽。

“啊,你瞧我这多嘴的样子。”高帽抬着脑袋眨了眨疲倦的双眼。“总之布莱恩斯先生,卡尔先生的死或多或少与你有着一些关系,具体情况我不好透漏,但几日之后我们将再度拜访,若是说引起不便还请见谅。”说罢,高帽将手里的笔收入衬衣的口袋之中,又将笔记本以类似的方式收回了身后的口袋之中。

高帽眼神非常凶狠,只是看人就让我感觉瘆得慌。他警告。“若是敢耍什么花样,我必会将你绳之于法,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走一类,要是不见了人,就算追去美国我也会把你抓回来,别想着说我会像我同事一样走这些愚蠢的流程,到那时候我就是法官,给你判罪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

我眉头一皱,恶意突如其来,毫无征兆。我与他正眼对视,他却毫不让步,似乎已经笃定我就是作案凶手一类,即使说事实就是自杀。

“抱歉打扰了。”高帽微微点头,之后拍了拍圆帽的肩膀。

我同样点头。

目送他们的离去,然后关上家门,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玻璃瓶还摆的到处都是,我看着它们,红酒瓶的一脚居然开裂,我拿起了它然后对准灯光。新的联系产生了,新的一轮游戏似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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