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来，无论是哪块大陆，哪个文化圈，哪个民族，应当都是有过年这一习俗，也许叫法不同，寓意不同，但总归应当是有的。
历法的最后一天，新一张日历的第一天，总是应该有特殊的含义。
当然，此时距离玲珑的新年尚且有一段世间，但作为这个国家最具有代表性的家族，澹台家，自然需要早早就开始准备。
例如今天，便是全体皇室成员换素衣，着白巾，祈祷斋戒，祭祖的日子。
这就是宗族制度最根本的根本，传承先祖的荣誉，回忆先祖的功绩，对长者表示尊重，使人各有所属。名为‘家族’的纽带将世间所有人紧密地扭在了一起，血**融，密不可分。
所以，今天往往是澹台璃一年里最不开心的日子。
“唔...”
具体表现为，早餐中她最爱吃的秦菽黎特制小笼包她居然剩了一个。
“好了，跟着澹台璟那女人后面别说话默默站着就行，就今天一天而已，熬过去就好了。”
秦菽黎看着面色忧郁的澹台璃，轻声宽慰道。
事实上，澹台家的祭祖分为族内和族外两轮，族外的规模更大一些，只是未成年的皇室成员们不必参加而已。
但鉴于澹台璃和其他兄弟姐妹们的关系，想必哪一次她都不愿意参加。
“况且，现在的你可不是谁都能来踩两脚的，别怕。你们之间谁也不比谁高贵。”
“...我，知道。”
然而澹台璃所忧郁的并不是这件事。相反，她已经在秦菽黎不知情的情况下向那些曾对她和他展露恶意的小家伙们讨了些利息回来，澹台璟也默许了这一举动。
她所烦恼的，是自己能能呆在他身边的时间又少了一天而已。
天知道秦菽黎还会在澹台璃这里住到什么时候，说不定明天就会直接搬走。若还不把握现在，只怕到时候什么也不剩下了。
“...今天，你，去哪？”
“不知道，翰林苑那边也开始放年假了。可能会找个地方转一转吧。”
“嗯。那，我，走了。”
秦菽黎目送着澹台璃带着红柳往玲珑国庙的方向走去，一步三回头。等到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时，秦菽黎不知为何忽然松了口气。
哈...
虽然这么说很不礼貌，但一想到今天一整天都不会被澹台璃不经意地注视着，居然有了些放松的感觉。
在姓澹台的女人和那些讨人厌的小BYD们都忙的时候，秦菽黎迎来了难得的自由时间。
嗯。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宫外，城内，走着。
...
玲珑皇城，名曰朝都。
作为帝国最重要最繁华的行政区域，朝都城内可称得上百花齐放，歌舞升平。
但若要说那人们最津津乐道，最愿意消费的场所，除了青楼和象姑馆外，自然就是相当于戏院的勾栏了。
花上几文钱买杯茶水，若是手中比较富足还能点上几个小菜，就靠着说书先生的讲台边上，听着那须发皆白的老先生说那英雄与美人，达官与贵人，书生与鬼怪之间的或真或假的事，如此消磨一天，倒也不失为一种消遣。
所以，
啪，
随着那惊堂木一拍，忽地一响，那老头就挥着手卖弄了玄虚起来。
“诸位客官，倒确实是赶上了。今日小老儿所言，乃是从那宫里流出来的最新秘辛，各位且听在耳中，咽在肚里，莫与他人言。”
“...”
听到此话，坐在二楼一带着帷帽的身影不自觉地切了一声。
还莫与他人言呢，真是不能说的你这老头还活得到今天不成，噱头倒是挺足。
但这楼里的其他茶客显然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吸溜着茶水，咬着瓜子，竖着耳朵听那宫中秘辛究竟为何物。
“上回我们说到，那名满天下的百里大学士借着侍女之手数度赠寄情书给那九皇子，但那九皇子却因为不愿连累她而屡屡拒绝，端的是叫她日夜茶饭不思，彻夜难眠。终于在前些日子，这对冤家确实在那诗会上不期而遇...”
噗。
一口烫茶透过帷帽浇了秦菽黎对面那壮汉一脑袋，烫的他是哇哇大叫。还未等那壮汉发作，秦菽黎已经掏出了一锭银子摆在他面前，
“这位兄台，实在抱歉，在下方才呛着了...这点钱就请兄弟换个地，去雅间点些好菜吧。”
说着，那汉子立马把银子揣在怀中，喜滋滋地道谢后离去了。
不过，
秦菽黎有些止不住不断抽搐的嘴角，
还茶饭不思，彻夜难眠...
你们这些死说书的还震感写啊...
显然，人类最原始的交流欲和好奇心起源于八卦，特别是更高阶层人群的八卦。
编排大人物，谁不喜欢呢。
“你这老头，莫不是觉得那百里学士好欺负不找你麻烦，就特意编排人家不成？”
还未等说书人继续往下说，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嘿嘿，这位客官，小老儿也不过道听途说，是真是假或者真假参半谁有说的清呢？大家权当听个乐呵就是。”
但这老说书人显然也是个老油条，摸着胡子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那我问你，那武国来的九皇子姓甚名甚？”
“姓秦名酒字承恩。”
“...”
不亏是能在皇城做下去的说书先生，这鬼话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来。
而且，和百里明月有关的就道听途说，和我有关的就当场现造，合着觉得我好欺负，就我是joker呗。
其他人见秦菽黎失了势，立马破口大骂了起来：
“哪来的小孩找茬，不听就赶紧滚出去。”
“是啊是啊，听个说书还吆五喝六的，当你是皇帝老子不成？”
简直，不可理喻！
我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突然，从二楼落了好几锭足称的雪纹官银下来，
“谁将那老头揍一顿，这钱就是谁的。”
“...”
众人沉默。
忽然，有人开口道：
“老宋头可是我们尊敬的长者，每日必不可少的乐子人，我们怎么会对他下此毒手！”
“所以？”
“所以，”
楼下那开口的人停顿了一下，
“得加钱。”
“...”
咚咚。
又是几枚银锭落了下来，势大力沉，掷地有声。
“老宋头，对不住了，兄弟们会收着点力气的。”
老宋头咽了咽口水，
“诸位，咱这地儿可不准斗殴...”
“这钱到时候分你三成。”
“...”
“如何？”
“四成。”
“成交。”
...
秦菽黎走出门，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喊叫声，心中甚慰。
虽然他知道那些人不过只是演习给他看而已，但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讲究一个念达通畅，真真假假在意那么多就没意思了。
只是刚才确实花了不少银子，接下来自然要去想办法挣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