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跟曾经一样，有张温润恬静的脸庞，还是随年龄增加，褪去当初青涩，变得妩媚动人，楚楚可怜？
他不清楚。
原以为抹去的记忆永远回不来，谁都不能满足碎片的嵌合度，偏偏造化弄人，她的出现让男孩混乱。
那天的旧日夏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白姐姐。
他有时会躺在床上，闭上双眼，静默勾勒可能的模样。
一笔一划，细到睫毛的根数，眼尾的余纹，轻颤的唇音...“不行，还是没有感觉，为什么我那么在意白姐姐。”
他不想去承认，但又无可否认。
儿时的姐姐给他带去太多无法割舍，替代的爱，让他逐渐成型，以至于后来许久许久，他都不曾在其他人身上觅到爱的踪影。
被人好好爱过的人，这辈子就基本结束了。
因为你知道真的爱你的人会怎么对你，对于数量不达标的爱，质量不高的爱，你一眼破之。
林穆川简单与白瑕用过晚餐，在厕所收到安梦晚发来的短信，字数不多，寥寥几笔，否认全部的可能与猜测。
他比想象中冷静，没有沮丧，没有心灰，反而松了好一口气，像是从阎罗的审判逃过一劫，重新活过来。
倘若白瑕真是过去的姐姐，他又该如何去面对如今的她。
拍着餐桌，满目狰狞，大声质问她当年离开的理由？
亦或伸出手，诉说当年拉钩约定，逼她吞下千根针？
他不会，当然不会。
因为是白姐姐告诉他对待人要有礼貌，不能随意对他人发脾气。
他做不到恨姐姐，他懦弱，卑怯，没从过往的记忆走出。
那段不可回去的美好，明明已经随车祸撞得支离破碎，可越是模糊的东西，就越让人想要掀开神秘面纱，一窥潜藏明媚下的浑浊与黑暗。
林穆川简单与白瑕用过餐，期间他表现得与往常一样，没了那层姐姐的滤镜，女人的美似乎对男孩再无吸引力。
或许他真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内心冰冷，世界上能敲碎他坚硬的人，有且只有一位，且永远留在了过去。
“穆川，你怎么了，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有吗？”
“有啊，别看姐姐平时大大咧咧，这种小细节可敏锐。”
“你从厕所出来脸色就有点糟糕，是不是拉肚子了？”白瑕夹起一块汤里排骨，大口大口撕咬下皮肉。
“可能吧，拉肚子倒没有，就是脸色难堪了点。”林穆川微笑回应，思绪跳到别处，“姐姐吃完了早点回去吧。”
“什么呀，这就要赶姐姐走啦？”
“没有没有，就是希望姐姐早点回家，虽然家就在隔壁...”林穆川夹起一块可乐鸡翅，粘稠的黑糖浆裹满色泽金黄的鸡翅，让人食欲大开。
“哎哟，姐姐每天可无聊了，恨不得找点有趣的事儿来做呢，你就当做好事陪陪姐姐啊，我不会影响你学习的。”
“学习倒不担心，虽然有点自满，但我很聪明，脑子造成严重脑震荡，失去超过百分之三十记忆，福祸相依，激发脑袋潜能，得了一种罕见的病。”
林穆川平淡如水阐述，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名字我记得叫后天性什么诊候群来着...大概就是这样。”
“这样啊，这么说你特别聪明咯。”
“现在哪里读书，年级什么名次，说来让姐姐瞻仰瞻仰。”
“英才高中的火箭班，以前是平行班，后来说在平行班太屈才，今年高三破格转入，大概能在年年级排到前十名，当然，认真点拿前三没问题。”
“对了，我跟小晚就是高三的火箭班相遇，她成绩挺好，就是贪玩，在班级最好拿过前三十名，但同样是顶尖了。”
英才高中，是全市乃至全省都赫赫有名的高中，升学率史无前例，常年第一久居不下，无人与之争锋。
安梦晚与林穆川就读的火箭班每年仅单独开设两班，偌大的高中年级上千人，能进入火箭班的寥寥无几，百分之一。
火箭班的月考与大型考试名次会与平行班的名次隔开，两者差距太大，怕对普通莘莘学子造成跨次元的打击。
林穆川能够在英才高中的火箭班取得前十名次，说是全省前十都不为过，可见其实力绝然，傲视群雄。
“哇！！！”
“穆川，你居然在英才高中读书，还是火箭班前十名，太太太太厉害了吧！”白瑕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狠狠夸赞一番林穆川。
“是啊，很多人说我因祸得福呢，如果自己能摔一下就得到这么厉害的学习能力，早就把脑袋磕破了。”
“因祸得福？”
“穆川，我认为你不是因祸得福，你失去过去的童年记忆，那些美好的东西不是如今千丝万缕可以弥补的。”
“记忆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它经过一层一层现实的过滤，再由长久的年岁尘封，最终拿出手时粉嫩梦幻，毫无破绽。”
女人的眼微动容，流出一抹心疼，抚摸脸颊的手轻柔，能看到指甲盖上涂抹的豆蔻，是干净的乳白。
“你从来不是因祸得福”
林穆川的心狠狠揪住，然后被松开，似乎除了朝夕相处的女孩，从来没有人在初次见面时，对他说过这番感人肺腑的话。
“谢谢你，白瑕姐姐。”林穆川瞥过头，“你果然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你能是她，但很可惜...”
“我现在决定了。”
“嗯？”
“我要用这份能力去赚钱养活我自己。”
“呃，具体怎么做？”
“简单来说，就是当家教，凭我在英才高中的能力，业余时间去指教有钱人家的孩子肯定没有问题。”
“你的能力确实没问题，但有多少人能认可你呢，你还没高中毕业，而且你不用复习？再说高考结束之后，你又能干什么。”
“没事，我努努力，总有识货的人，复习什么我根本不用，我现在直接上考场都行，至于高考结束后嘛...”
“不瞒白瑕姐姐说，我的脑子不单是聪明，对于音乐的感觉十分熟悉，之前为了测试我，医院有让我弹奏钢琴，还挺成功的。”
“钢琴你也会，以前学过？”
“没有，是老天赏给我的饭吃，等我高考结束，我就去人家家里教钢琴，基础都没问题，别人说我是个天才，不学钢琴屈才。”
“天哪，我收回刚刚的话，你果然是因祸得福呢。”白瑕半开玩笑说道，“那你好好加油，有什么困难找我，姐姐一直在。”
吃过饭，女人简单与男孩告别，替他收拾好碗筷，然后回到自己的家...她没有开灯，而是在漆黑中摩挲。
来到窗旁，白瑕掀开轻薄的窗纱，静坐窗沿，月光撒下来，白净如羊脂的肌肤，清光在她狭长的眼底明明灭灭。
“真是有趣的一天啊，像是从前，吃好吃的，聊好玩的，开开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