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个人对他看得上眼，整日游手好闲不说，还经常做出一些鸡鸣狗盗之事。
那倒是没人制得住他，村里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除了红衣。
村里的二柱子，自认为也算是多年与红衣姐在陪了。
......
这二柱子啊，做过最该遭天打雷劈的事情，就是翻墙钻进了红衣的闺院。
但他见了红衣的面，红衣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是把他给放走了。
小玉劝过她家小姐，不允许她和那个地痞流氓接触，可惜小姐不听劝。
她家小姐宅心仁厚，对待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谁都是好人，谁都值得被温柔相待。
对二柱子的说教，倒是让这混球老实本分了许多。他也不偷鸡，不去扒人家的田了，只是整日时常看着红衣的院落入神。
二柱子他开始洗脸，那破洞子衣服也搞干净了不少。
要说他没本事，这二柱子气力却还不小，出村跟着商队走了两趟，反而还带回来不少盘缠。
这不，今儿这二柱子趁着夜色，又偷偷翻墙进来，给红衣送点心来了。
“小姐，你真的不能再和他见面了。您还未出阁，若是让人知晓见了男人，您这名声坏了，还怎么出嫁呀。”
小玉虽然嘴碎，但也向着她的小姐。她平时很少会这样着急，但她知道自己家夫人今儿去见了媒妁，指不定回来家里要变天呢。
江家虽然也只是个小户人家，但也生出了红衣这般容貌举世难见的奇女子。若是坏了规矩，可难攀上一个好婆家啊。莫说江夫人蔼然可亲，谁家母亲不希望自己女儿嫁去更好的呢。
“小玉。世俗教条比不上劝人向善，我若是不把他劝良，往后他又碰了其他家的小姐又当如何是好？而且他既然已经见了我的面，再见一回也无妨了。”
那红衣换上一身素衣，推开门，迎着月色便要去和二柱子相会。
小玉看在眼里，急在心间。
等要是夫人知道，可如何是好啊。
这庭院的桃花树下，果真有个男子站在这里。虽然比起之前那次打扮干净许多，但佝偻的身躯依然看起来十分猥琐。
“红......红姐......姐姐。这......这桃酥，是我从十里乡那.......捎，捎过来的。送......送给你。”
“捎过来的，不是买的？”
红衣一听，眉毛便竖了起来。
“我是怎么和你说的，我说不许你行偷盗之事，而且我也分明说过不可以随便翻进女子的闺阁。二柱子，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话？”
她叉起腰，虽是责骂，但也显得有些娇艳可人。
二柱子看愣住了，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
“没，没有偷。是......捎带着，捎带着买的......就是想，给你......给你吃。”
红衣提起布袋包裹着的桃酥，她眼前的二柱子眼神低垂，时不时把目光瞟向她的脸，她的胸，她的腿。红衣暗叹一声，又道：
“你这点心我可以收下。”
但她很快便补充道：
“我收你点心，你便要答应我两件事。其一，我要你谨守规诫，不得行违背礼法之事。其二，再不许翻越围墙，若是想要与女子见面，要明媒正娶。”
“第.....第一件事我可以答应......但我......我还想和红......红姐姐见......见面。”
“我二柱子，要明......明，明媒正娶......”
红衣刚想说些什么，她身后的小玉站不住了。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你是个什么鬼东西，我们小姐这是心善才好心教导你，你这是吃多了在说胡话呢！就你这样的家伙还想要娶我们小姐......”
“小玉。”红衣明显感觉出语气有些烦躁，这莫名而来的感情令心弦被某件事情所触动，她打断了丫鬟的话，端起袖口准备回去了。
“二柱子。回家吧，小玉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只要肯按照我说的去做，以后明媒正娶谁家的小姐都是你的福气。等你喜宴的那天，再来请我吧。”
她话说罢，心中一痛。
只见那二柱子突然扯着嗓子大喊，惊动了几只树上的乌雀。
“红，红姐姐。我二柱子，跟......跟定你了！”
小玉脸色一白，他闹出的动静不小，也不知道街坊会不会听到。但总之她气得拿起扫帚，冲过去就把二柱子给赶将回了墙外。
“这讨厌的二柱子，以后真应该给院墙上插满针脚，让他再来就给他扎个万箭穿心！”
她回来的时候，只看见小姐兀自落泪，呆坐在庭院旁，久久无言。
这一下，小玉慌了神，连连走到红衣的身边出声安慰。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招惹得小姐这么难过，便把她能想到的事都挑出来骂了个遍。
这小姐，总不能是看上了这怪模怪样的二柱子吧？
“小姐。鬼男人的话最不可信了，就连他当时不也许诺说金榜题名的时候要来娶小姐吗，这都十年过去了，连封信都没收到。指不定啊......是忘了小姐，自己一个人在京城里逍遥快活呢......”
“住口！”
红衣的眼泪突然崩塌而下，跟了她十余年的小玉从来都没有见她哭得这么厉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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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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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没，那杨大官人赶儿明早可就回来了。”
大家都听说了，京城里的大官人，要回杨家村了。那是名动一方的响当当人物，他突然说了要衣锦还乡，上面那些青天大老爷可都重视得很。那十几亲信全都派来，十几里路跑马扬尘。
“这倒也奇怪，他大官人在京城不享清福，跑回这小地方干什么？”
“这是孝心，哪是你这种人能懂的？”
正巧是正月，村里刮来些雪。村民议论纷纷，围在炉前，心思都放在那个大人物身上。
“这事情，还得是让我来给大家说道说道。”
男人往这人群里一站，洋洋自得，仿佛这大官人就是他自己一样。他是村里的“万事通”，耳朵灵得很。更巧合的是，他还从别人那儿偷听来了一些对话，这事情放在一起一猜，他自个算是推测出来了一个结论。
“村里面有个江家，大家伙们都听说过没有？”
一说江家，有些懂点的人就议论开了，虽是那晏媒妁嘴碎，但邻舍的还是有人晓得一件事情。
哎呦，江家那姐妹可都是美娇娘啊。
他们这中间还有知道些内情的，离江家大院近的，都听说了三个月前有个男人进了江家小姐的闺房。
只不过，碍于这江家势力，谁也没提这事。
“万事通”看吊足了胃口，双手一握，伴随着众人的嘘声，他缓缓开口了。
“这杨大官人，是来娶江家二小姐的。那当时啊，惊鸿一面！后来这杨大官人可就日思夜想，这不，赶着正月里回来，要娶亲了。通知马上就发了，这两边亲朋走一走，筹备筹备，最多一个月！”
他竖起手指，朝着众人们晃着。
“这江家二小姐啊，就要和杨大官人成亲了！”
“噢——”
一阵冗长地叹息。
满足了的“万事通”缩回了人群里，听着村民们又议论开了。
“是啊，明媒正娶，好生威风。”
“这江家二小姐可真是好福气啊。”
“胡说，杨大官人才是会选，像江家二小姐那样的美人，就是找遍京城恐怕也选不出来一个。”
“......”
人群中，一个佝偻身躯的人默默离开，朝着江家大院走了过去。
他翻越了围墙，又一次趁着夜色进入了江家的后院。
他落地，抬起胳膊，那细小的白色针脚刺破了他的皮肤，扎进了他的血肉。他抹了一把，上面全都是血。
月色笼罩，看不清二柱子的面容，也自然分不清他到底是喜是悲。
他这番动静不小。没能入睡的红衣本就思绪万千，正准备来庭院望月，见到这二柱子，她愣了神。
“姐……姐姐。我陪伴你多年，你为何……”
宛如野兽般低沉的怒吼从二柱子的嘴里响起，红衣提着的灯笼落在了地上，退后了一步。
也不知道是被双臂染血的二柱子吓到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这一次，红衣没有见他。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只不过，第二天丫鬟小玉呼唤小姐的时候却没有人回应。
她只在江家大院见到一些如花瓣般的嫣红，一盒桃酥，一根红色的系带，还有两只鞋子……
那两只鞋，一只红绣鞋落在了后院里的歪脖子树旁。一只灰色布鞋落在了江家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