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诞感觉自己仿佛在同一头倔驴讲话,所谓油盐不进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这个人的好奇心怎么就那么重呢?非把人家底细扒出来放到太阳底下晒一晒才肯罢休?
“我知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近期不会打草惊蛇的.....”
很难得的,这一回独孤婵没有直接反驳回去,而是认真接受了她的建议。
她突如其来这么的听话,倒是给独孤诞整的有些不会了,她尬尬地抠了抠耳朵,心想还是习惯这家伙桀骜不驯的样子。
“其实大姐啊,这个事儿也没你想的那么重要,你还记得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吗?”
“......想办法找到回去的方法。”
“回哪里去?”
“玄幽宗,沧海圣山五大宗门之首,一个可能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地方。”
“......你现在是清醒的对吧?”
“我一直都很清醒,我的体质就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喝酒也灌不醉,所以不会胡言乱语。”
“喂喂喂我没惹你吧?你内涵我做什么?”
“我没有内涵你,如果让你感到不高兴了那我道歉。”
“得得得....”
独孤诞并不想顺着这个方面聊下去,索性摆了摆手,然后将独孤婵脚上的伤口重新包扎好。
“你看啊,既然你是有主要目的的,那就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分心啊你说对不对?醉花楼这种地方,官商勾结,黑白两道通吃,在鹤郡那是手眼通天的存在啊,如果是在外面,你惹了还能躲躲,可你在人家的地界上,就不要总想着那些个作死的事情了好不好?你说你是为了所谓的伸张正义,你向谁伸张?官老爷还是老天爷?”
“天道自在人心.....”
“这世上类似的你看不惯的事情多的是啊,你说你想调查出真相来,那我直接把真相告诉你,你愿不愿意听呢?”
“你都未曾调查过,何来真相一说?”
独孤婵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信任她。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我没吃过猪肉,我就不能见过猪跑了吗?”
“.....那你说说看,你以为的真相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尽量长话短说......”
独孤诞往他的身边凑了凑,俨然摆开了认真讲课的架势,手也拿到了桌面上,将酒杯茶盅当成了教具。
“首先你得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感觉你对青楼没有一个完整的认知。”
“不就是....呃....花钱买....买.....”
“买什么?”
独孤诞饶有兴趣地笑着问道。
“买.....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其实根本不知道青楼是干什么的对吧?”
“啊?我.....”
独孤婵很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嗯,我确实不知道。”
“好家伙,大家闺秀吧,就没有人教过你这些....男女之事吗?”
独孤婵的脸上飞上了一丝绯红,小声嘟囔着。
“在书上还是有看过一点的,但记载过于模糊,因此......”
“好好好,我懂了。”
独孤诞摆了摆手,示意独孤婵停下。
她倒是不准备从头手把手地教这家伙探讨生物学知识,她只想简单地讲述一点儿理论。
“说白了,这就是个男人玩女人的地方,有钱有势的男的拿银子购买那些漂亮女子的身子,以此作为消遣,这里面主要涉及两桩生意,一桩是皮肉交易,大夜朝廷公开不支持这样的生意,但在地方上的管控程度均由当地自己决定,另一桩呢,就是人口买卖,不然这一个地方不可能同时产出这么多漂亮女子,你要调查的所谓真相,基本就是这个人口买卖了......”
独孤诞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润润嗓子,随后将茶盅啪的一下拍到独孤婵的面前。
“人口买卖,顾名思义,有买有卖,买方就是这里的东家,醉花楼,他们能发展到这样的规模,在官府内部肯定是有后台的,你想都不用想,也就是说,连这里能为你伸张正义的人,都和他们穿一条裤子。”
“至于卖方,一般来说分三种,一种是实在活不下去的平民百姓,把闺女卖进这里来换点糊口的钱,这种的只占少数,因为都是逃难来的,跟着家里人一路饿得面黄肌瘦,皮包骨头,也不懂什么风雅情趣,基本只能混个丫鬟之类的活计,偶尔当成添头送给一掷千金的公子哥陪床,或是满足那些喜欢**的老东西的恶趣味。”
“第二种,一般是那种天生的骚狐狸,家里明明过得去,却不愿意过寻常的生活,就要来这里找刺激,攀附权贵,把自己打扮成什么‘卖艺不卖身’的形象,唱些小曲哼些歌,非常善于陪人聊天,言语中极具挑逗意味,这种的才是角儿,才是这里的金疙瘩,但她们和你追寻的‘真相’关系不是很大。”
“第三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了,这个卖方是二道贩子,行话里叫‘猎头’,都是一些很精明也很有手段的人贩子,他们会相面,会看骨,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最适合培养成摇钱树,然后他们就会不择手段地将看中的那些好人家的女子拐来,下**、绑架、勒索、拐骗,甚至会为此逼得好端端的家庭直接破产,不得不低价贱卖闺女。”
“你说说,假如你是从这种家庭里被拐来卖掉的女孩,你会愿意把自己的一生留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吗?”
独孤婵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独孤诞的这番话虽说还没有呈现出完整的面貌来,但也已经是让他感受到很大程度的黑暗与不适了。
在玄幽宗,尽管那里也依然存在着一些问题,比如宗门内天才少年仗着师尊宠爱的嚣张跋扈,比如内门弟子对外门弟子的言语行为欺辱,但那样的情况终究是有个度数,从来也永远不会发展成独孤诞口中的那个样子,现在接受到的这些信息,对于他的三观而言都是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我会....想办法逃离魔爪,然后....想办法把其他人救出去。”
“行,你厉害,你了不起,你顾得了自己还能想着别人呢,真本事。”
独孤诞对他练练竖起大拇指,言语中满是讥讽之意。
“事实上是绝大多数的女子都只能尽量做到前半部分,就是玩了命的试图逃回原来的地方,可我问你,假如说你是这里的主家,你花了大价钱买来这些姑娘,你会愿意轻易放掉她们吗?”
“.....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独孤婵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善,显然她并不喜欢这种假设。
“好好好,你不会做,但有的是人会做,生意能做这么大的主家,手段只会远超你想象的黑,把女孩们关在一起,关到不见天日的房子里,不给水,不给饭,逼得她们学习一些服侍男人的技巧,稍有不从就棍棒相加,必要之时对于一些卖相不佳的女孩,直接把她们赏给这里的打手,当着众人的面狠狠蹂躏侵犯,摧残她们所有人的意志和尊严,碰到顽固一些的,更是直接活活打死,或是当众处以极刑,让她们彻底疯掉,再派有经验的老妈子慢慢驯养回来,让她们成为表面上光鲜亮丽,实则根本逃脱不了掌控的摇钱树,我说的可能和具体情况有些出入,但这,就是这个行当的现实情况,就是你想要的‘真相’,你满意了吗?”
“......”
独孤婵的气息都有些紊乱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人与人之间会发生如此恶劣的事。
难道....
“难道他们不怕遭天谴吗?”
“呵....天怎么谴?用雷劈?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见过的被雷直接劈死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相比于天谴,你倒不如担心一下‘人谴’,因为那才是实实在在能对你遭成伤害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更应该救她们了。”
“不是....”
独孤诞啪的一下又拿茶盅拍了下桌子。
“你真听不懂我什么意思是吧?这事儿就特么不是你能解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