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花婆祭祀并没有多么大的排场,这只是一个每隔三五日就会由风水师决定的普通祭祀仪式,有点类似于弥撒和礼拜,连贡品都没有太大的讲究,无非也就是几盘果饼和几壶酒浆。

当二人出现在祭坛边的时候,场内的人员没有人太过关注他们两个,全都在那跪坐在蒲团面前,双手合十,虔诚地向面前净台上玉石雕刻的花婆神像虔诚祈祷着什么。

白婆婆的地位看起来很高,甚至不需要面朝神像,而是坐在神像旁边的小凳上,用一双浑浊的老眼静静观察着独孤诞和独孤婵,手里的凤头金丝檀木拐杖轻轻戳了戳地面。

“噤声、莫问、莫听、莫看,细心祈祷。”

这种让人闭嘴的话术多少有点下马威的意思,可现在人在屋檐下,暂时性的也不得不低头,眼见独孤婵还有点微愣,独孤诞便连忙给他拉到了蒲团前,面朝花婆神像,一言不发地盘腿坐了上去。

在祭坛里,这样的打坐姿势相当不雅观,然而白婆婆却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便用拐杖支起身子来,转身面向神像,嘴里嘟嘟囔囔地开始念叨起了一些含糊不清且让人听不懂具体意义的语句,整个人就像是疯癫了一般,连带着周遭的坏境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吱——嘎——

神殿的后方,两位杂役起身带上了后面迎风的殿门,花婆面前这片区域的光线一下子就黯淡了起来。

叮叮......

当当......

咔咔......

几种乍一听觉得十分提神的乐器有节奏有规律地敲打了起来,身处这样的BGM中,人们的内心总是会不自觉地就进入另外的世界。

周围不再有人关注你,此刻的你,仿佛一粒尘埃。

独孤婵似乎找到了曾经独自打坐修炼时的感觉,于是也学着虚闭双眼,放松心情,倒不是试图与面前的神像沟通,而是单纯地让自己恢复心静,没办法,如若不然的话,他实在是说服不了自己和面前这么一大帮子嫌疑人在一起共处。

恍惚之中,耳畔似乎响起了并非来自神殿内的声音,那是一种古老且悲怆的声响,就像是你在大清早睡得朦胧时忽然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一样,你在听,可你的脑子却是根本记不住。

这种异常并未给他带来危险的预感,所以他也就没太放心上,只不过耳畔的一股微微的响动让他感到有些在意。

这已经近在咫尺了啊,怎么回事?

“呼.....呵呼.....”

独孤婵睁眼扭过头来一瞧,发现居然是独孤诞的打呼噜声.....

不是,你这睡得也太快了吧?

虽说感觉昨晚你确实没怎么睡好,但你今天上人家祭坛里打瞌睡是不是也有点过分了?

明明还是你告诉我的要先稳住这里的人,你就这么个稳法?

那你可真是太稳了。

倍感无语的独孤婵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确认没人在关注他们两个之后,便伸出手指来向独孤诞的手边戳去,试图叫醒这个家伙。

祭祀仪式还不知道要进行多久,要是因为这个冒犯让人家生气了,恐怕他离这里背后隐藏的秘密就更远一步了。

“嗯....哼....”

独孤诞脑袋向前狠狠一沉,这才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向独孤婵,然后用左手大拇指揩去了嘴角的口水,想都没想就擦到了下面坐着的蒲团上,脸上渐渐恢复了清醒。

“......”

想到白婆婆“噤声”的提醒后,独孤婵也就没有再过多提醒她,他现在只想在这里慢慢熬着,等平安回去之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调查计划,于是他又缓缓闭上了双眼,静心思索起来。

不一会儿,耳边便又响起了熟悉的打鼾声。

“呼.....嗯....呼.....”

“......”

不同的环境对于不同的人而言意味是截然不同的,在独孤婵看来,这样神秘中带着庄重的氛围很适合坐禅修炼,但在独孤诞的眼里,这就跟坐牢没什么区别了,一融入这个环境里,眼皮子就开始止不住地打架,偏偏他又不是那种自制力很强的人,索性就干脆随了睡意而去,睡了拉倒咯。

再一次被独孤婵戳醒时,说实话她是感到十分不满的,她虽然坏毛病比较多,但她脾气也不好啊,起床气这么基础的情绪化产物特征她自然是具备了的。

“戳你么......”

她这一张口,独孤婵立刻感觉到身上多出了好多道灼热的视线,余光瞥向侧后方,还好主事的白婆婆没有多说什么,只有前面两个离得最近的小厮扭回头来观望了他们一眼。

叫独孤诞这么一埋怨,他手上的动作也弱了下来,转而变成了表情上的疯狂暗示,想让独孤诞这个不稳定因素安分一些。

但可惜的是,独孤诞原本的这具身体面部表情基本就是奔着标准反派模板走的,再加上独孤婵又没有什么表演上的天赋,所以呈现出来的完全就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说猥琐吧有点冤枉他但也多少沾点,可想而知独孤诞看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mmd......”

这次她的声线有意识地压得很低,显然大脑也是清醒了过来,嘴里不干净的词完全是源于意识的本能。

他们就这么干熬了好久,直到最前方主持祭祀仪式的白婆婆突然攥紧拐杖用地戳了戳地板,咚咚两声闷响后,所有方才还坐着的场内人员全都站了起来。

独孤诞和独孤婵也有样学样,心里暗猜着之后会迎来什么样的发展,可没想到的是,这些人只是站起来双手合十,虔诚地弯腰向花婆神像鞠了一躬后,又扑腾了一下膝盖上的灰尘,缓缓跪在了蒲团上,还把两只手的手掌心朝上,模样很是恭敬。

独孤婵刚想融入他们,却被独孤诞给打断了。

“???”

他对她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

她对他狠狠瞪了回去,仿佛在威胁你敢跪我就吃了你之类的话。

想他独孤诞天地生养的一条铁汉子,幼时辗转流离饱受了多少人间疾苦才练得一身本领,终于等到了可以不再向任何人卑躬屈膝的时候,却要向这莫名其妙的一尊死玉像下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非但她不能跪,也不能让这个家伙带着自己的身体跪下去!

独孤婵并不理解她突然之间是要搞哪样,因为在他曾经的那个世界里,所有的宗门基本上都是用的灵草蒲团辅助门派弟子修炼,只有寻常与灵根无缘的百姓才会使用桌椅板凳,跪坐是他们最基本的日常行为,坐禅时见到师尊长老也会保留基本的叩拜,这个行为并没有太多的负面含义。

所以独孤诞在他眼里的评价自然而然地就又下降了一级,他也不打算遵从这家伙的意愿。

身体向前微微一倾,独孤婵的身子便又被拉住了,这下子,他们两个人的小动作终于引起了这里大人物的注意力。

“既见花婆,为何不拜?”

“她都不拜我,我何必拜她?”

独孤婵被这句话震得目瞪口呆,全场的气氛都陡然安静了下来。

不是,你昨天还口口声声让我“人在屋檐下要懂得低头”的,怎么转过脸来今天就这么刚了?

“楼姑娘,祭坛重地,出言慎重。”

白婆婆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她已经不计前嫌地叫这两位客人过来参与正常的祭拜仪式,帮他们融入环境了,结果他们还要在这里胡闹吗?

“哦,我们二人有膝伤,不便行礼。”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言语间的失当,独孤诞立刻转变了口风。

但其实这个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独孤婵说自己腿上有伤还说得过去,你啥事没有怎么可能会不方便呢?

分明就是不想啊,分明就是要搞特殊啊。

眼见气氛有些不对劲,白婆婆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既然身体抱恙,近期就不必再随众祭拜了,先养好身子要紧,梨果,带他们下去休息。”

“是.....”

正前方一位身着鹅黄色纱衣的侍女当即起身,很是客气地给这两个人又请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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