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晚我睡的格外安稳。

相较于前一个月的内心煎熬,此刻的我难得享受到了一个安宁的夜晚,抑郁是一种状态,但长久和反复的抑郁无疑是一种病症。

毫无疑问,我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我没有勇气和心力去删除顾向南的联系方式,昨夜顾向南短信邀请我前去他家,我没有多想便答应了,我有勇气拒绝他的求婚,却无法拒绝他的邀请。

最初,我分析过他的心理情况,经历过家庭变故、从小生活在那样家庭的孩子,心理一定是渴望爱和被爱的,这让我有了可乘之机,从他的内心入手,先扮演好一个大姐姐在生活上关照他,再稍微立一下人设,最后在漫不经心的露出自己的柔软,毕竟男人总有这种征服欲——这就是我的计划大纲,草率而有用,在那一年里曾把顾向南耍的团团转,当然也为我往后的遭遇埋下了伏笔。

除此之外,这具皮囊也极具优势,我本来底子就好——这当然不是对肥胖群体的谦辞,在外国就医的那段日子里,我吃了许多控制体内激素的药物,母亲也把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往我脸上涂,到最后还做了脸部的微整容,只能说比起外界纯天然或是工业的美女,我的外表兼具妩媚和清纯,对男性的杀伤力是极佳的。

当然,说了那么多,也改变不了我现在的情况:

我正“住”在顾向南郊外别墅二楼尽头的那间房间里,在我为数不多来他家的时候并未发现有这件屋子,我可以断定,这是他为我量身打造的“囚笼”。

是的,我如一只金丝雀儿,住在他所编织的鸟笼里,只要他需要,我就可以为他歌唱。

但与鸟儿不同的是,我是主动进入的。

不,是我根本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就在昨晚,我被他的助手送到别墅门口,我独自下了车,天色很晚,现代工业下的夜空几乎看不到任何星星,我抱着无所谓的心情进入了别墅的大门。

很好理解,我已经失去全部了,如果说我的父母是被奸人暗算,那顾向南远离我就是因为我的恶毒、我的无耻、我的丑陋,一切恶果都是因为我的咎由自取。

很奇怪,在关于他的方面,我可以轻而易举的原谅他人而质问自己。

在餐桌的那一头,我重新看到了他,他比一个月前的样子要更加的憔悴了,没刮干净的胡渣、泛青的眼圈、松松垮垮的领口。

我想要开口询问他的情况,那些关心的话却如鱼刺一般卡在我的喉咙里,直到痛楚渐渐弥漫了我的全身。

他的眼神略带浑浊,在看到我时却露出一丝精光,顾向南挥手示意我坐下吃饭,那些精美的菜品却让我觉得淡而无味。

胡乱的吃完了碗里的饭菜,直到这时我和他还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我低眉顺眼地坐在原位,手指抓紧了盖住大腿的白色连衣裙裙边。

“跟我来吧。”我听见他沙哑的言语,目光中他起身向楼上走去,我也趁机观察了一会房屋内。

我在之前与他同居过一段时间,但因为我们都是比较传统的人,并未发生过什么,但我还是老实的负起了全职太太的责任,每天都会打扫他的屋子,但此刻看来,我离去后他并未请人收拾屋子。

也是,加害者的我也蹲在出租屋里迷茫了一个月,更何况是他这个受害者呢?他血缘上最亲的人不待见他、最爱的人只是想要利用他,他又怎么会好受呢?

想到这里,我的心又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愧疚与懊悔在我的心里环绕,我不知道顾向南要把我带到哪去,但即使他想要对我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的接受吧?

但在那之后,请允许我继续祈求您帮助我完成复仇,哪怕我永远永远不被他原谅也无所谓。

我跟着顾向南的背影一直走到二楼走廊的尽头,他停在了门口没有移动,只是静静地把手放在门把上,沉默不语。

我要被这死寂的气氛逼疯了,开口道:“向南……”

这时我注意到,他的肩膀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随后便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把拧开房门。

我顺着渐渐敞开的门缝向里面看去。

有一整面墙那么大的落地窗前白纱帘随风飘起,窗台旁放着几盆多肉盆栽、简约和朴素的室内设计,拥有独立的卫浴,依靠在角落的懒人沙发、双人大床旁放着的台灯……

我的目光在看到从床头挂着、延伸到房门口的锁链后就停了下来。

前面说到我跟顾向南的爱好大致相同,主要体现在兴趣爱好和评论观点上,因为我曾是一个男性,我更懂他们在需要的时候要给出什么。

我与他曾讨论过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患者的形象如何应用在各大文学类作品中,有关于囚禁与精神控制,也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甚至我们还相互推过一些作品,变态是一个人的,但如果两个人同时变态,那扭曲的快乐就会变为指数函数,一路高涨。

所以当我看到这精致装潢的“鸟笼”时,不要多久,我就明白了他的真正用意。

顾向南站在门前,侧着身子看着我。

他像是在邀请,而不是强迫,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仍有拒绝的余地,只要转身离开,今夜的事情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我可以回到我阴暗的角落独自哭泣。

可我不会,在一开始我就做好了准备,要答应他的一切条件,无论合理与否。

更何况,那样会彻底的失去他吧?

我已经坏掉了,在那时我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我觉得我曾经猎人的身份与他的身份互换了过来,现在,我才是那个猎物。

可我心甘情愿。

他收走了我的手机、身份证件、现金,牵起我的手走到床边,我顺从地跟着他感受着从掌心处传来的温度。

他把铐锁戴在了我的一只手上,鎏金的锁链在LED灯的照射下反射出耀人的光彩。

他摸了摸我的头,说了一句“晚安”,就像是曾经过去无数个日夜,他在或不在我身边,与我的话。

顾向南转身离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晚安,顾先生,做个好梦。

我这么想着,躺在了那张大床上,如同坠入柔软的棉花中。

我关掉了天花板上的灯,只留下床头的台灯仍发出晦暗的光,我躺在床上感受着他给我带来的温暖和柔软,还有拷锁坚硬的冰冷。

第一晚我睡得格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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