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的初见,是在夏末的H大,名声在外的梧桐树道上人群稀疏,午后的阳光慵懒,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形成一道道丁达尔光柱。

心绪万千的我完全没有发现,正迎面走来的男人是我收集无数资料中的那个人,图片里的他强装起阳光和开朗,与面前这个清秀干净却不引人注意的青年截然不同。

我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认出他,而他抱着一大叠书本和文件与我擦肩而过,我们就好像是在同一个世界却不同空间的人,只是相遇,只是错过,再不相见。

越过他身体的几步后,我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回过头去,也许是命中注定,我恰巧看见他的转身,那一双平静湖水般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我,被藏着的是深深的迷茫。

这就是我和他的初遇,是我与他过往中唯一的真实。

我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母亲诞下我之后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再孕,我也因此成为了家里的“独生子”。

没错,是“独生子”。

我是一名假两性畸形患者,因为身体上的种种缘故一直没有进行手术纠正,采取药物治疗的方式生活了十八年,直到高考结束后我才前往外国进行了手术。

因为药物的关系,我的长相一直不怎么“男子汉”,过于白皙的皮肤和娇嫩的肌肉一直是我饱受同龄人歧视的原因,尽管母亲一直安慰着我 说我其实是一个女生,但网络上关于性别和性取向的话题一直是我的死穴,我刻意忽视着这些问题,逃避成为了最有用的解决办法。

我在旁人的“另眼相看”和自己的迷茫不清中成长,直到我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孩子,我心底还是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我抱着莫名的心情回国,迎接我的却是父亲的死讯。

爱我的父亲在一场疑点丛丛的车祸中丧生,爱我的母亲也在归国不久后思绪成疾倒下,往日里笑容满面的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们露出了他们的獠牙,把无人支撑的公司瓜分殆尽,可作为父亲唯一血脉的我只能坐在母亲的病床旁,黯然失神。

母亲还是去世了。

我作为家里的独子……独女,没有能力从叔叔阿姨们的手中夺回父亲的财产,但手里的钱财足够我置办葬礼和调查清楚父亲的死因。

对方很狂妄,真相很清楚,我却明白现在的我没有力量去与敌人抗争,只能忍气吞声任由对方的逍遥法外。

凶手是父亲的竞争对手,他们与公司内的商业间谍们联手策划了一场车祸,在竞争的关键时刻将我的父亲踢出局去,夺取了最终的胜利。

我要复仇,为了那些爱我的人、我爱的人,哪怕牺牲一切也无所谓。

我很清楚自己的定义,因为少时的孤僻导致我在人际交往上的匮乏,纠结于性别的原因也错失了韬光养晦的最佳时刻,现在的我一事无成,能力弱小,唯一的性别优势也在手术后失去。

等等,性别优势?

我抹了把脸,镜子里的人儿刚刚哭过,眼圈微红,楚楚动人的姿态我见犹怜。

也许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优势,我想。

我将目标锁定在敌人的盟友身上,FR公司的接班人与我年岁相仿,委托侦探带来的资料里有这一部分相关的,我孤注一掷的投下了剩余的钱,获得了这一份弥足珍贵的资料。

FR公司的继承人,顾向南,就读于华城H大,与我是校友,与父亲的关系不怎么好,有一个继母和年纪相仿却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

他的父亲在结发妻子的孕期出轨,一直等到顾向南八岁时母亲去世才将情人迎回家中,再次结婚。

老头子焕发人生的第二春,年幼的顾向南却要面对背叛自己母亲的人和对他虎视眈眈的弟弟妹妹们。

也许他的母亲是被害死的呢?我阴暗的揣测着对方的家事,毕竟这样子我们就可以算是同病相怜了,也更利于我去接近他。

没错,我的计划就是以顾向南为跳板进入FR公司,必要的时候可以利用他作为棋子,达成我想要的目的。

毕竟顾向南虽然不受家人的待见,但在管理公司的才能上却是十分出众。

老头子,你也不想千万家产在下一代的手上败光吧?

计划很潦草,执行起来却出乎意料的顺利,我的爱好与他大致相同,在我失去一切豁出去之后,拿下一个自小缺爱的小男生却并非难事,内容无非就是什么“命中注定的相遇”、“青春中的邂逅”、“叛逆而浪漫的爱情”。

关于这些,我不想叙述过多,因为实在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受过高等教育的我明白这是为人所不齿的事情,但为了天国中的双亲和得意洋洋的竞争对手,我必须克服住自己的良心,让扭曲占领内心的高地。

我明白,我大抵是坏掉了,病态而魔怔的情绪充斥着我的内里,当初那个腼腆而可爱的我已经随同着父母一同死去,残存的我是只是一个为了复仇的躯壳。

事情进展的很快,在如梦的一年中,我不仅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也完成了对顾向南的改造,现在的他开朗而自信,只会在单独面对我时像一只小狗一样露出自己柔软的腹部。

我明白,他脆弱而孤独,经不起最爱之人的背叛,但事已至此,我无路可走。

我在两家公司的文件上做了手脚,很干净,所有同事都没有怀疑我,两方人也因此而陷入争斗,原本坚不可摧的同盟瞬间瓦解。

在竞争最激烈的时刻、也是胜利的前夕,顾向南向我求婚了。

后来我曾思考过,如果在那时答应了他的求爱、成为他的妻子,那未来的走向是否会不一样,但那样想没有意义,在他真挚的爱意和清澈的眼神下,我失败了。

我拒绝了他的求婚,并向他吐露出了我几年来所有的计划,从性别纠正手术到父母双亡,再到对他的百般算计,一字不落,连我都震惊了,明明从未想过坦白,却在那时流利的像是排练过一百遍一样。

我无法回忆起当时我的心情和他的表情,我把自己隔绝起来,屏蔽外界的一切信息,就这么噩噩浑浑的生活了一个月。

那一个月后,我心甘情愿地走入他为我编制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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