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冥界之前，曾经面对菲利诘问的初代白涟，并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我不懂…你说的『自己』，究竟是指什么？”

“『自己』…还用说吗？我之所以是菲利，你之所以是初代白涟，我们之间作为不同个体的差距，究竟是什么呢？”

“因为实力的差距吧。”

不假思索的初代，还没有意识到菲利在那个时候给自己布下的迷阵。

“凌驾于其他九魂之上的『三圣魂』，每一位都有立于冥界顶点的实力…正因如此，菲利大人才是菲利大人啊。”

“那么，依你看来，作为『初代白涟』的个体究竟是什么？或者说，什么才能证明你才是『白涟』？”

菲利的突然发问，让初代着实愣了一下。

如何才能区分名为魂魄的个体，换句话说，『自己』和『别人』的差距，究竟在哪里呢？

“可能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太难了些…那我换个问法，如果把我全部的记忆移植给你，你会不会变成『菲利』？”

“不会。”初代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菲利看着眼前的少女，只是笑。

“因为三圣魂的实力，决定了菲利大人…”

“你怎么就如此断定，我的全部记忆对于你的实力提升，没有一点关系？”

听到这里的初代，不由得怔在了原地。

按照菲利的理论，似乎自己获取了对方的全部记忆，便继承了名为『菲利』这个个体的所有经历。

也就是，经历过了『菲利』至今为止的人生。

那样的话，对方的一切训练成果，对于力量的感悟，甚至对于魂之力的冥想，将全部作用于自己。

“把我的路再走一遍，你凭什么肯定你不会变强？”

毫无愠色的菲利，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迷茫的初代白涟。

“也就是…”

“没错。”菲利点点头道，“如果记忆传输得足够多，你将成为我…而我将不复存在。”

听到这些的初代，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少女承认菲利所言确实有一定道理，毕竟魂魄本质上是意识生命体，而传输以意识为载体的记忆，就相当于重塑形骸本身。

“当然，我也不会做这种危险的事…不如说，我正在进行一项复制意识的研究。”

“复制『意识』的研究？”

“类似克隆人一样，只不过作为意识生命体的我们，在这个时间轴更加容易操作罢了。”

微笑着的菲利，不由得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里面装着的，就是我名为『理想乡之梦』的研究…有没有兴趣试一下？”

…

回过神的瞬间，名为白涟的少女已经触及了初代的『存在』。

那是一段无比荒唐，却又无比真实的回忆。

原来，这就是你的『理想乡之梦』…

霎时间，泪水从脸颊两侧滚落而下。

意识之中，名为凌枫的少年，充斥着少女每一寸的记忆。

为什么。

“我。好喜欢你。”

吃惊的少女不由得捂住了嘴巴。

伴随着胸口毫无来由的痛楚，无数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涌入脑海。

望着空间中那逐渐消失的光点，白涟才猛然意识到，作为『初代』的存在，一直以来都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思念。

本就被世界遗忘的存在，在同样忘记了自己的少女面前，简直薄如蝉翼。

就像是修补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既要做好遗忘一切的准备，又要背负起铭记一切的觉悟。

然而这个机会，明明应该留给你的…

『不用那样想，我本身就是你，你也是我…我们是一体的。』

就像是签订了契约的魂魄和魂印者一样，此刻泪水溢满了眼眶的少女，脑海中响起初代的话语。

『你的机会，也是我的机会。』

说出这句话之后，熟悉的身影逐渐飘散。

然而那一丝包含着魂之力的记忆，却被一缕白光引导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西莉洛之守护。

下意识地去抓那团白光的白涟，看到了曾经被从这个世间抹消的东西。

他，她，还有她。

你所看到的全部，是我在记事本上唯一留下的回忆。

眼中噙着泪水的身影，莫名其妙地心痛起来。

『唯一令我好奇的是，觉醒后的人格究竟会是『天使』还是『魔女』…』

白光中的心电感应，带着初代的最后一丝嘲弄。

即便如此，你也要将这些分享给我。

即便如此，你也要做出如此牺牲…

“你这家伙，只是想和我淋漓畅快地打上一架，然后自顾自地消失吗？”

朝着白光尽头大喊的白涟，有些吃力地喘着气。

即便已经消散了形骸，那家伙…依旧还在。

然而，将所有一切都交付于我的你，究竟在想什么？

『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会下意识地拒绝这一切…』

初代的声音，再次在白涟的意识深处响起。

『接受我的记忆，你便能无缝衔接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使用我的能力，继承我的意识。难道还有什么让你犹豫的么？』

“那样的话，我将不再是我…总之，我不能收。”

语气弱了几分的白涟望着眼前的白光，眼中的泪水又无法控制地涌了出来。

这种痛彻心扉的思念，似乎于她而言早已成为常态。

一颗心，要受伤多少次，才不会再痛？

很难想象初代白涟是如何在如此沉重的记忆中，露出那样淡然的微笑。

『难道说…你是在害怕么？』

仿佛看透了自己的软弱一般，意识之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不敢接受我的全部记忆，不是在害怕失去自我…而是在担心，自己会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他，对吧？』

听到这句话的白涟，不由得身体一震。

“那我倒是想问你，如果你恢复了记忆，还会喜欢他吗？”

不服输的少女，暗暗攥紧了双拳。

在她看来，被岚消除了部分存在的初代白涟，本身就有着不完整的记忆。

以至于随时有可能遗忘自己是谁的少女，每次在记事本上写下的，都是些帮助自己回忆的词句。

然而无数次的回忆，却只是不断撕扯着记忆深处的伤疤。

想要记住他，记住自己，就要学会拥抱无法逃避的痛楚。

如此坚强的少女，对于白涟发自心底的疑问，只是坚定地说道——

『我喜欢凌枫，是我在记事本上唯一留下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