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徭役,对于王朝而言也是有利有弊。
王朝需要徭役来获得免费的劳动力,而徭役过重,又会引发一系列的社会问题。
历史上有一些王朝就是因为徭役过重而导致了大规模的人民起义。
徭役甚至成为了王朝灭亡的直接原因。”叶长宁继续阐述着,
“但是,我们刚刚就说了,公共管理的基本原则是想民之所想,所以看待问题,要站在百姓的角度上面。
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民来说,因为徭役而耽误了种地只是的一个方面。
还有很多的会因为徭役而受人奴役,受到过度的欺压,甚至被某些无良的官府认定为徭役不合格而赔偿的倾家荡产。
有的因为服徭役而离开住地,家中妻儿就会无人照顾,受人欺辱。
所以说,相对于赋税,徭役带给劳动人民的苦难才是更加的深刻的!”
叶长宁说着,表情愈发严肃,他曾所处的时代让他深刻的同情这些受到压迫的“劳动者”们。
“你想一想,为什么徭役一定要存在?”
萧依然皱起眉头,这个问题她其实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就像是上一次叶长宁问自己“皇帝为什么是皇帝”一样。
千百年来不都是如此吗?
那一个朝代没有徭役?
萧依然从皇帝的角度上面出发,最后还是给出了一个答案:
“徭役的存在,是因为朝廷缺少劳动者!需要大量的劳动人员,但又没有办法支付费用,所以只能采用徭役!”
叶长宁肯定的点点头:
“嗯!从朝廷的角度出发,确实就是这个原因。
能看出来你已经学会独立思考了!”
叶长宁先是夸奖了一下,随后又双手合在一起,拍了一下,说道:
“那是不是可以说,朝廷需要徭役,其实是为了省钱?”
这个答案似乎过于直白,但是萧依然思考片刻,还是觉得的确如此。
是的,朝廷就是为了省钱。
“可是,省钱?!
听起来是不是有些荒诞?徭役之苦,能让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让服徭役的人受尽屈辱,曝尸荒野。
那北方的长城看似巍峨,下面呢?每个十米是多少个徭役之人的骨头?
如此毁坏国民生计,如此残暴的政策,是朝廷为了省钱而延续至今的。
钱呢?每个百姓辛辛苦苦耕作出来,最后上交的那些粮食税呢?
不在朝廷的手里,在谁的手里?!
被那些地主、那些士大夫、那些皇族子弟给收入了自己的囊中!
结果呢?代价竟然要百姓替他们承担?!
凭什么?”
叶长宁最后的疑问并没有很激烈,反而十分平静,仿佛是真的不解一般。
而就是这样平静的疑惑,让萧依然的心头一震。
此时此刻,叶长宁似乎不再是一个“先生”,一个“高人”,一个“卧底”。
而仿佛成为了她大齐千百万子民的化身,站在她的面前,诘问她:
“凭什么?”
这样看似的平静的疑问,实际上比萧依然看一百次所谓“养德”之书带来的震撼都更加激烈。
而同样激烈也发生在了徐潋的身上。
她自以为是个“人才”,自以为苦读圣贤之书多年,对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已经有了深刻的领悟。
她作为一个礼部尚书,在朝中这么多年,一直坚守着所谓的“礼”,一直洁身自好,不与那些朝中小人同流合污,不结党营私。
她以为,自己这样就是君子了。
可是呢?
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的从“百姓”的方面考虑过问题,一直高高在上,享受着自己的身份带给自己好处!
直到今日面对叶先生这样疑问,她才认识到,原来自己并非君子,只是一个小人而已。
毕竟她也是叶先生口中的“士大夫”的一员!
那些百姓所受的苦难,也有她徐潋的一份!
萧依然愧然,面对那样的疑问,她无法回答,但是她并不是那种所谓昏君,她不会选择逃避。
就算自己无法回答,她也要从叶长宁的口中得到解答。
“人心贪婪,朝廷和地主士大夫都是只看自己的利益,对于普通农民的利益根本不会在意。
但是,就算皇帝想要做些什么,也是难上加难。”
萧依然说着,发自内心的无奈叹息。
这种问题,想要解决,估计比开海运之内的要难上不止十倍!
“先生有什么好法子?”萧依然最后,还是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自己面前的叶长宁。
“刚刚我也说了,其实朝廷在徭役之中扮演的角色反而不是最主要。
罪魁祸首还是中间的地主和士大夫阶级。
他们拿了大量的东西,但是却不付出任何的代价。
所以,需要做的,是减轻农民们的税收负担,但是朝廷不能为此买单,毕竟朝廷是需要钱的。
所以要将这些转移到那些地主和士大夫的身上。”
“但是,这样不会让那些士大夫不满吗?”
“会!”叶长宁直截了当的说道,“但是,士大夫和地主实际上是依靠封建王朝而存活的。
如果不是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他们也不会想着真的把一个王朝给弄垮。
不然历史上那么多次改革,就不可能成功了。
更何况现在的大齐的外面还有一个北燕,强敌在外,里面的人更不敢动弹。
所以只要掌握好一个度就可以了。”
萧依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叶长宁的这一番分析不无道理,也算是坚定了她的决心。
“那应该如何改良徭役呢?”萧依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改良啥啊!这个祸害人的东西直接取消掉就可以了!”叶长宁一脸厌弃。
但是萧依然却立刻提出质疑:“那朝廷怎么办?”
“别急啊!”叶长宁的挥挥手,“还有另外的措施呢!
取消只是一部分,整体上叫做摊丁入亩!
把全国所有的男丁的要收的税进行统计,随后分摊到所有的田地之上。
这样,田少的自耕农就能够少付粮食税,而田多的地主们就要因此多付粮食税。
但是因为是按照统计的税收摊到田地里,所以朝廷的税收也能够得到保证。
这便是现阶段最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