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现在手里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斯德尔的确就是黄昏教会的人，卡纳尔也不会蠢到在这种地方把证据拿出来。要知道，这里可是卡伦家族的大本营，数百年的经营令卡伦家族对这片地区的统治宛如铁桶般坚固——这种庞然大物并不是这么一点丑闻就可以打倒的。撕破脸皮对卡纳尔来说毫无好处。
他之所以那么积极地去追查黄昏教会的事情，除了想替叶歌出口气以外，更多的其实还是出于身为贵族的责任感。黄昏教会的每次出现都会为罗德带来新的灾难，如果有办法阻止能那群疯子的话，卡纳尔绝对不会吝啬自己的力量。
只可惜，这些天来他既没能找到证据去证明黄昏教会已经出现，就连他本人的存在都已经妨碍了调查的进行。只要他还在卡伦城，那些人就会一直投鼠忌器，不敢重新浮出水面。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阻止这场灾难。”卡纳尔走上二楼，拉着叶歌在一幅巨大的油画前停下来，摸了摸下巴好似在和叶歌一同鉴赏这幅新时代的油画。这幅油画在整个罗德都算是远近闻名的，上面画的是一部名为“怪物的救赎”的歌剧中最经典的一幕，在各地大大小小的剧院都有上演过这个剧目。而卡伦家族恰好收藏着这幅油画，挂在二楼的正厅供客人们去欣赏。
在油画上，一位英伟的男子正右手持刀，左手持枪，与一头巨大的火焰怪物搏斗着，四周的城镇早已被火焰烧成灰烬。可以看得出来，这幅油画的年代并不算久远，但得益于它的画师在罗德颇具盛名，所以这幅画可以说是价值万金了。
带路的女仆见两人忽然停下，但是又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一时间也不敢靠近，只能低下头站在一旁——要是一不小心听到什么秘密可是会掉脑袋的。好在，现在时间还算充裕，她也不必陷入两难的境地中，可以等到卡纳尔和叶歌鉴赏完油画再走。
“他们已经绑架了许多卡杜拉人。那些消失的人至今还没有消息，估计是已经死了。”叶歌抬头看着几乎有整面墙那么高的巨大油画，他自然也是看过这部歌剧的，甚至还清楚地记得内容，“但我不得不提醒你，现在我们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座城市确实有黄昏教会的存在。他们的作风和以往不一样了。”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如果他们还是像以往那样冲动，除了带来灾难以外什么都不想，我反而会松一口气。”卡纳尔用手指比划出一个开枪的手势，对着油画里的怪物，“牺牲在所难免，但这样的牺牲会令我们团结起来。这样，所有罗德人都会如以往那般继续憎恨着黄昏教会。但如果他们有了理智，掌握着全新的力量，那黄昏教会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圣教呢？”
“你担心太多了，卡纳尔。”叶歌听到卡纳尔那沉重的语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希望只是我的错觉吧。但罗德城里肯定有黄昏教会的人，他们已经不再满足于一城一地的灾难，而是想要掀起一场席卷两片大陆的战争。”卡纳尔双手抱胸，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们阻止不了这种事情的，而我和你都是致由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罗德已经停滞太久了，急于证明自己的葛林十五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这不也是名留青史的一种方式么。”叶歌轻笑道。他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历史已经向他证明过一次了。
“……算了，打起来就打起来吧。”卡纳尔微微沉默下来，但很快又恢复到平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朝一旁的女仆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可以继续带路了，“毕竟，我也是贵族啊。”
他不仅是贵族，而且还是葛林家族。罗德的扩张对他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哪怕背后潜藏有再多风险也不可能因噎废食。罗德人已经充分体会到魔法的便利，一旦他们意识到魔法并不只能用于战争与研究，很多事情都会随之发生变化。
斯德尔将下午的茶会设在二楼的一个大厅里，当女仆将两人带进大厅时，大厅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茶水和甜点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与外面阴雨连绵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数名女仆安静地站在大厅两侧，随时准备着为茶会提供服务。
与叶歌有过一面之缘的卡伦家次子便坐在最大的那张茶桌旁，手里拿着一本白色的书本，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身上穿着一整套白色的礼服。斯德尔看上去才约莫二十岁出头，安静看书的模样完全不像是执掌卡伦家地下势力的贵族公子，反倒像是一位学者或是法师。也难怪维托侯爵会让这个小儿子来接触叶歌和卡纳尔。
在学识和兴趣爱好上，他们看起来确实更容易能谈到一起去。
“斯德尔，好久不见啊。”卡纳尔远远地招了招手，脸上的笑容热情得完全看不出来刚刚还在私底下去诽谤人家。
“卡纳尔，准确来说我们才五天没见，并不算多久。”斯德尔当然也看到了卡纳尔，站起身来算是作为主人去迎接客人，同时轻轻对一旁的叶歌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咳咳，主要是没想到原来那家也是你们的场子。早知道就不给钱了。”卡纳尔咂了咂嘴，显然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下次能不能给我打个折啊，你们这里的消费还不低啊。只是看场戏，喝点酒就花出去三千多了。”
“葛林家的小儿子还会缺钱吗？”斯德尔似笑非笑地说道。
“姐姐没收了我上个月的零花钱，这个月的还没给我。我现在可是在吃老本了。”卡纳尔在茶桌对面坐下来，左右看了看，也没有给斯德尔介绍叶歌的想法，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道：“说起来，今天就我们几个吗？没有其他淑女过来参加茶会吗？”
叶歌在卡纳尔旁边坐下来，四处找了找却没看到桌上有咖啡壶，最后只能略显遗憾地看着一旁的女仆给自己倒了杯红茶。
“当然有，不过这就要等到一个小时以后了。在其他淑女来打扰我们之前，我们可以先谈一些别的事情。”斯德尔显然也是有其他任务的，轻轻拍了拍手，让女仆们都退出了宴会厅，只留下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一位继续负责添茶，“毕竟葛林家是葛林家，卡纳尔·葛林是卡纳尔·葛林。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你对安德莉亚·葛林女士言听计从，但有些事情也不是她自己就能作出决定的。”
“哦？你的意思是？”卡纳尔微微歪头，好像没有听懂斯德尔的话。
“我们家想要魔法蒸汽机的图纸。请开个价吧，卡纳尔少爷。”斯德尔十指交叉虚托住下巴，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