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楼宇,占据了一大片山林,鬼斧神工的楼阁凌空凌霄,让人有一种站在险峻高耸奇观之上的感觉。

白鹿台,御龙池一角,望月亭处可一览众山。

男女仆人兀立亭外,环绕着一男一女二人。

男子着一身白衣薄袍,袖口纹梅,外披羽裳。神色冷淡,若非玉足间带着一根银铸的镣铐,还以为是哪家贵公子误入了花楼。

女方是晴家的掌权人,全名晴雅彤,三十五六的年纪,紧束着腰带,一袭红罗裙雍容华贵,眉眼带着媚气,绸带扎在脑后的黑发,宛如幽静的月夜里从山涧中倾泻下来的一壁瀑布。

两者手谈烂柯,不时有男侍端来茶水点心。

方青竹持黑子封掉白方活气,棋局大势了然。

“没想到,第一次和你们见面,会是由晴家的柜台迎接,那日一别已经过了数月有余。”

婰窦押送世子离开龙门驿,按照镇北侯妃的指示,未入钜阳城,而是直接被送到了白鹿台,这变故让欲寻世子的武楚钥无可奈何,也让方青竹和北境掌权人见面的计划泡了汤。

令人意外的是,迎接方青竹的并不是酷刑和虐待,反而受到了晴雅彤的以礼相待。

“你们?方公子觉得晴家是武侯妃的猫腿子吗?”

这让眼前的女子对世子口中的‘你们’二字感到不满,

“是小子误会了,只是好奇您和武侯妃的关系。”

武婉莉目的可是要夺取大秦宝库,如今人就在眼前,对方不但没有一口吞下,还送到晴氏手里。

莫非是武楚钥真的提供了什么决定性的证据,证明了自己和白莲教和宝库直接没有任何联系,以至于武婉莉放弃了自己?

那可不妙,如此一来他就失去了被保护的价值。

又或者说,晴氏本就和武侯妃穿同一条裤子的,交给谁都一样。方青竹更倾向与后者,从他是视角来看,陈府被查时,武楚钥就是她带着上门的,显然两个势力关系匪浅。

趁着世子看向亭外的风景,丰腴女子悄悄在棋盘上多落了一子。

偷手后她急切说道:“有时候知道得越多越是痛苦,特别是男孩子。”

“小子明白,可是对于大秦宝库,青竹真是一无所知。等等,你在星位是不是多落了一子?”

方青竹扫了一眼棋局,发现边角局势和他所记的不同,一眼就发现了这个看似正经的女掌柜偷偷动了手脚。

“咳咳,肯定方公子记岔了,这里本就有一颗白子。”

对方的无理言论让世子脑子里冒火,他不是傻子,明目张胆地欺骗,无非就是因为他落到晴氏手中,只能任由她摆布。

合拢双腿,银脚镣在木地板上铮铮响,对方既然不讲规矩,那这盘棋世子也无心再落子了。

侍男收拾桌上的棋子,日薄西山,残阳照射下,红砖绿瓦变老朽了几分。

呦呦鹿鸣声从望月亭外传来,这御龙池虽然是最小的一个宫殿,可构建精巧,外围还搭建了一片小花园,园用篱笆围成方圈,一只浑身洁白的小鹿就关在其中。

这个小家伙一看到方青竹,就亲昵地跑过来舔舐他的手掌。

晴雅彤跟随在身后,悄悄说了一句:“像,你真的很像了,可却又不是晴儿。”

平日里的御龙池静悄悄的,鲜有人至,她说得话一字不差落到世子的耳朵里。

“像谁,晴俊吗?”

晴雅彤脸色一变,忙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方青竹:“有人和你说过一样的话,现在那人被你们称呼为南贼伪王。”

“晴俊是我的孩子,他真的很出色,他在晴家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晴氏。”

晴掌柜单手兜着下巴,观摩着世子的脸蛋,他真美,这个孩子在这里受到优待的原因和样似晴俊有一部分关系。

“敢问雅彤大人有几个孩子?”看她的年纪也就是三十五六,按照晴俊的年纪,她岂不是十多岁就怀上了。

“加上你,一共一千零二十一个。”

哈?世子错愕,视线穿过楼宇,二层的流水宴席中,林总数量的男孩娇羞地牵着身边女子的手,豁然。他又问:“五年前呢?”

晴掌柜回答他:“只有十个,如今他们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归属。”

她走到篱笆边上,握起了世子的手掌,在那壳束戒上摩擦,吓得方青竹手臂抖了一下。

“圣子束戒,看来,所谓的天父也不过是一个高级点的玩物呀,你和晴俊大差不错,不过要论色轮艺,你应该更胜一筹。”

无论是北境还是白莲教,都只是把男人当成工具,无外乎是换个说法。

“我要见武侯妃,我能和她合作,共同对抗白莲圣母。”

“这话你已经说了好多遍了,方家公子,你没有这个资格。”

一个小男人,居然口口声声说要和北境的霸主合作,还要去对抗那个神秘莫测的圣母,除非她脑子秀逗了,才可能相信这个男子的荒唐言论。

再说,武侯妃对他已经另有了安排。

合作,方公子没这个本钱,入了北地的棋笼,这个美娇人只能是武侯妃的一颗棋子。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你们已经把我关押了半个月了。”世子佯装出愤怒的模样,其实心里得意得不行,这半个月来,他吃好喝好,还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担心圣母的追杀。

前些日子婰窦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都缓了过去,每天在三层高台,眺望高过十米的大殿和二层的女子曲水流觞,时不时看到好吃的还能叫下人帮着取一份,简直是神仙日子。

“月心湖大比,世人都说公子是琴圣转世,若是有琴圣在这御龙池为白鹿台日日抚琴,你说我这的生意会不会整个大楚都闻名?”

“你想要我的琴音来帮你招揽生意?”

晴雅彤从背后抱住这孩子,她很高,比霓枫还略高一点,身上散发的馨香熟得醉人。不可置否地说:

“这不是想,在这里,方儿你就必须服从娘亲,过些日子我就遣人在这望月亭架上弦琴。”

白鹿台每大层之间高达十米,望月亭边缘放置一角架琴。这个角度,二层的女客皆能远观到抚琴者。

方青竹掰开对方缠在自己腰间的手指,眉毛上扬,挤在一起。他虽然有些自负,可还没有自大到这个程度,自以为琴艺能比肩一个旧王朝的宝库。

“你们想宣扬的不止是名声,还想用我来引出白莲教的人吧。休想!这个我是不会答应你们的。”

方青竹说什么也不想抛头露面,特别是和那个圣母打交道。

“越受欢迎的孩子,越会撒谎。”雅彤双手用劲,捧着男孩的脸蛋,语调高了起来。

“武侯妃大人可是说了,只要你敢拒绝,就把你绑到春椅上让二层女郎的操练。”

方青竹一听春椅,这件北境用来折磨男人的刑具,他声音都打寒颤。不甘道:“那我就胡乱弹琴,毁了你的生意。”

二层的女客每日川流不息,要是把他当成自助摆在那里,恐怕没半天人就要坏掉了。

晴掌柜看着一脸无畏的男孩,指了指楼下的花池,白鹿台的规矩,每个男子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花池,花池只进不出,女客们遇到悦己者就会往他的花池中打赏。

她道:“我这也有只卖艺不卖身的孩子,每七日我都会考校他们的收益,若是达不到我定下的标准,那身子的事儿,就由不得他自己做主了。”

绕着世子兜了两圈,细细打量,她给这个绝世美人定下了价码。

“好歹是琴圣,方儿的绩效就定在每十五日五万两白银吧,只要你的花池中凑不到这些银两,那就别怪娘亲不客气了。”

指尖在美人的腹上划过,点翘起青竹的下巴,晴掌柜多补充了一句。“当然,你是依靠琴艺,或者身体都可以。”

这美人直到现在都是雏儿,想必是个极重视贞洁的刚烈男子,给他定下规矩,让他看到一点希望,这样一来,男孩也不敢再耍滑头了吧。

说完,晴雅彤不给青竹拒绝的机会,强压着这他在白鹿台的卖身契下按了手印。

势必人弱,案板上的世子即便不答应也没法反抗,晴家愿意给条活路已经是难得了。

“明日休沐,方儿后天就上岗,可别让娘亲失望哦。”说着,她风度娴雅地在世子额头上亲了一口,像是给他打上了自家男孩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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