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一颤。

而后咬牙扭头远离。

作为夜家家臣的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还加快了速度。

“看**了个*！小姐在搏命！”

嘶哑中带着凄凉的声音在六阶武者的口中炸响了整片战场。

自然也传入林向耳中。

他呆呆地看着天上唯一留下的身影。

为什么迟迟姐会为了素不相干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林向可以理解夜迟迟留下来，甚至也可以理解她打算钉死在这里。

但是。

理解归理解，他不能接受。

七阶超凡并不是大白菜，起码江中省的神应分部最高长官也就七阶。

甚至是机师。

一位来之能战的七阶即战力对于神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果是别人，林向也就跟着大部队一同离开了。

但留下来的人是夜迟迟。

林向犹豫了，他没有立刻退走。

甚至心中抱着一丝侥幸。

万一，迟迟姐赢了呢？

奇迹之所以称之为奇迹，就是因为它发生的概率很小。

而一名主修阵法封印的修士，其强处并不在于正面对敌。

本身能坚持到现在就已经极为难得。

甚至已经可以说得上一声奇迹了。

在夜迟迟坚守的第三分钟，林向听到身后开始逐渐有了动静。

在各个临时避难所的民众开始撤离。

灯光渐渐明亮。

也渐渐离他和她远去。

太远了，林向听不见声音。

只能看到攒动的人群影影绰绰。

第五分钟。

夜迟迟第一次被击落。

林向看不到夜迟迟的灰头土脸。

也不知道她此时心里想着的只有——

‘希望小向不要过来。’

念头一闪而逝，她又冲天而起。

十分钟。

夜迟迟第二次被击落。

这一次击落后夜迟迟又一次冲天而起。

只是速度比上一次慢了些许。

二十分钟。

巨兽似乎是不耐烦了。

它感觉如果再被阻拦在这里，那些可口的小东西就要逃远了。

上身的鳞片缓缓张开，连同着它的嘴一起。

一股恶臭甚至穿过两公里传到林向这里，穿过他的面甲，充入他的鼻腔。

有毒。

他没有防备地吸入一口稀薄无比的残留气味头就开始有些发晕。

粘稠的不断翻滚的深褐色液体从翻开的鳞片中喷出。

接触到结界的瞬间便如火刀砍上黄油。

极顺畅地通过的同时，还给周围留下了缓缓被腐蚀的痕迹。

林向看不懂这种级别的战斗。

他能做的只有祈祷。

粘稠的喷射而出的密集液体并非杀招，真正的杀招是巨兽在口中凝聚的下一道吐息。

然而应对这些难缠的液体就已经让夜迟迟狼狈不堪了，何况这一道吐息。

巨兽吐息的位置是朝着民众撤退的路线去的。

夜迟迟不能保证如果她躲开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更何况在这些难缠的腐蚀性液体的包围下她还未必能躲得开。

这一次的吐息和上一次突施冷箭完全不同。

巨兽几乎可以说是悠哉游哉地凝聚能量。

声势和杀伤性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凝聚的时候又多悠闲，喷吐的时候就有多迅猛。

夜迟迟决定硬接。

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对巨兽的不了解导致她并没有选择。

能量吐息轰击在夜迟迟原先的位置的瞬间出现了短暂地停顿。

而后便是一泻千里。

但最终这道吐息并没有喷吐出多远。

夜迟迟最终接了下来。

只是身后的尾巴仅剩下一条。

林向咬牙迅速往夜迟迟的方向靠近。

然而他的速度却不及巨兽。

在无人阻挡的情况下，巨兽的速度完全不受他庞大躯体的影响。

仅仅两步，大地轰鸣间到了夜迟迟面前。

没有多余的动作，一脚踩下。

林向目眦欲裂。

所有的手段全都用上，却根本赶不及。

他看的分明，夜迟迟此时的情况凄惨得不成人形。

怎么可能接的下巨兽一脚。

又是一阵轰鸣。

他眼睁睁地看着巨兽踩实了。

巨兽这一脚之后没有再管夜迟迟，反而是回头看向他。

一口吐息。

林向躲闪不及。

被轰了个正着。

没有要了他的命，但他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那巨兽在这一下之后就没管林向了，似乎它并不在意这个孱弱的小东西的死活。

径直朝远处民众撤离留下的痕迹追去。

剧烈的震感逐渐远去。

林向在地上挣扎着。

神言术和福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释放。

勉强有了行动能力的瞬间他便踉跄着朝夜迟迟的位置而去。

他所有的超凡能级仅仅到二阶。

恢复的速度低得发指。

仅仅是挣扎着释放神言术和福音就已经耗费了十来分钟。

这才勉强能站起来。

而到能跑的程度又还差得远。

林向看着夜迟迟躺在那里。

全身的骨头都碎完了。

心跳微薄到几乎没有。

战甲早就在被轰击的一瞬间七零八落，而且此时他的恢复情况也不允许他再动用除了神言术和福音以外的能力。

他无力地跪下全力给夜迟迟治疗。

但是收效甚微。

夜迟迟没有任何反应。

从前温柔动人的面庞此时也面目全非。

大半张脸都被撕裂得血肉模糊。

脸上的骨骼也全是错位之下的畸形和丑陋。

体内的脏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林向无暇去想夜迟迟为什么能活下来，分明他都感觉到她生机全失，可他靠近之后夜迟迟又奇迹般地恢复了心跳和呼吸。

就在林向尽力维持夜迟迟的生命体征的时候，那令人心悸的巨大震动又一次从远处响起。

越来越近。

林向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

山峦一般的身形再次出现在了天边。

他眼里流露出惊恐和绝望。

他奋力地拉扯夜迟迟试图将她带离此处。

然而他现在就连自己移动都困难，遑论带夜迟迟走了。

就在绝望之际，他又看到几道有些熟悉的人影迅速接近。

他眼里又燃起了希望。

他发现巨兽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步，只是遥遥，却没能接近。

支援到了。

他想。

“这里！！！！”他歇斯底里地大喊。

他喊完之后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颓然仰倒。

他依然紧紧握着夜迟迟的手。

尽管此时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即使夜迟迟此时的手只剩血肉而且物理意义上的柔弱无骨。

他还是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但沙砾从他上方掉落。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高大建筑物，随着巨兽折返带来的震动开始塌陷。

林向嘴角刚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半截大楼便从头顶倒塌下来。

他紧绷的神经才刚刚舒缓，还不能分辨倒塌的大楼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开始落下的碎石让他惊醒。

他试图撑开防御或者做些什么。

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了。

他连拉着夜迟迟躲避都做不到。

那几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了。

惊恐间他发现来的人是白天他救下的那群官方超凡。

为了活命，也为了夜迟迟。

“我就是白天那个穿着装甲的牧师！！能否——”他话还没说完。

却绝望的发现他们在犹豫之后四散开来。

头顶的大楼缓缓倒塌，这些官方超凡躲避的原因也出现在了林向的视线中。

——巨兽的吐息。

或许是出于临死前的反扑，或许是出于夜迟迟居然没死的愤怒。

这道吐息精准地来到了林向的位置。

可是……我不是、救了你们一命……吗……？

一声低低的叹息自阴影中传来。

林向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只是下意识看向叹息的源头。

一直跟着他的不知名女人一枪打碎坠落的大楼，而后抄起林向和夜迟迟向一边躲去。

堪堪躲过吐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