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说到底，伊德亚贝纳太远了。在抵达之前神父就会死吧。”
“唔……也就是说，你认为吾等求助的对象一定要距离这里不远，既不是圣女的信奉者，又不是做事要顾及多方面关系的权力者，而且还得有与教会为敌的准备。”
“没错。再多说一句的话，最好还有能让神父休养的环境。”
“你还真是任性……就算是恶魔，提要求的时候也会收敛一点。”
看到零一脸愕然的样子，我只能耸了耸肩表示同意。不过我说的也都是事实，就现状看来，即使不考虑如何照顾神父，我们也需要一些帮助。
要从莉娅口中打听出抄写本的消息就必须潜入圣都，但通往圣都的入口就只有一条窄窄的吊桥——但它在刚刚被炮击炸断了。就算桥能修好，这场暗杀骚动也会让莉娅在一段时间内无法离开圣都。
在这种状况下，光靠我和零不可能掩人耳目潜入圣都。魔女和兽化者的二人组能做到的，也就只有杀出一条血路，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史上头号大坏蛋的恶名而已。
当然，我并不想搞出什么由自己担当反派角色的童话故事。
“等一下……‘头号大坏蛋’？”
总感觉之前好像就有这么一伙人，并不是圣女派，也不是权力者，还拥有一定程度的实力——
“之前的强盗们……”
我嘟囔道，向零看去。
她眨了眨眼，然后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般拍手道：
“哦！就是那些被刻上了‘牺牲印’，掳走圣女想要做些什么的家伙们。”
缇欧乘着马车撞进旅店后的第二天，我们在森林里发现了被强盗掳走的莉娅。而那些强盗的身上就刻着山羊的印记——“牺牲印”。
“牺牲印”是承接他人的疾病和伤痛的魔法，而长此以往积累下来刻有印记的人便会走向死亡。想必那伙强盗是察觉了这个事实吧。
“……不，恰恰相反。”
在港口城市伊德亚贝纳看到水手们手臂上的山羊印记时，缇欧是这么说的——有山羊印记的家伙成了强盗。罗塔斯城寨里聚集了一伙这样的人。
既然如此，就不是“强盗团察觉到了”，而是“因为察觉到才成立了强盗团”。
“那么，要向强盗团求助吗？据圣女说，圣都附近的废弃城寨似乎是成了强盗的根据地……应该就是罗塔斯城寨吧？”
“我们妨碍过他们绑走圣女的计划，他们愿不愿意协助我们还不好说，不过我们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从距离来看，先把那里定为临时目的地也不坏。”
“可是地图上可没写罗塔斯城寨的位置呀……”
零从我的包里拽出地图，摊在膝盖上喃喃道。
“那是当然的。”我这么说着，垂下双肩，“市民和旅行者所用的地图，基本上只会记载主要都市的位置和需要支付通行费的大道而已。不然作为防卫据点的城寨位置泄露给其他国家岂不就麻烦了？”
“那要怎么前往罗塔斯城寨呢？就算距离不远，我们也不知道方位啊。”
“虽然袭击兵营夺走地图是佣兵的一贯做法，但再怎么说我也不想做得那么绝，况且附近本来就没有兵营。”
最重要的是，如果暗杀圣女未遂再加上袭击兵营的罪名，那我的人头毫无疑问会被跨国悬赏。这颗脑袋原本就被各种人虎视眈眈了，我可不想再被赏金猎人给盯上。
“虽说为时已晚……但当时果然还是该带缇欧走吧？吾辈看他也很想一起跟来的……”
“他可是从强盗的杂工升迁为圣女的童工了，哪有人会撂下这种奇遇，跟兽化者佣兵走啊。只要待在莉娅那里，那小子的身份就有了保证。而且莉娅是个老好人，只要缇欧开口求她，说不定还有机会去学校上学。”
那么一来，缇欧就能实现愿望成为一个医生了。我这个外人可没有资格去抢走他那大好的前程。
“‘为了那个孩子’吗？就像是说了句为人父母的话啊。吾辈是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了，但他们都是会把子女的幸福看得比自己的幸福更重要吧？”
听到这话，我皱了皱鼻子。
“没这么夸张啦。只是因为当佣兵的杂工比当强盗的杂工要强，而当圣女的童工又比当佣兵的杂工要好得多而已。”
最关键的是，我没法断言自己“绝不会抛弃缇欧”。我确实是挺喜欢他，但他归根结底只是外人。如果我觉得缇欧不再是个派得上用场的杂工，又例如他受了伤显得碍手碍脚的话，我肯定会抛弃他。
那个心胸广阔的小鬼面对我这种怪物，还能毫不在意地展露笑容，要是他被我以那样的形式抛弃而死，估计我要做上好一阵子的噩梦。
话说回来，我记得缇欧的母亲好像就在罗塔斯城寨。
身上被烙有“牺牲印”的她加入了强盗团，成为了这个反圣女团伙的一员。于是，缇欧也就为强盗们打下手了。
虽然缇欧说过不回母亲那里也没关系，但考虑到曾有强盗出现在伊德亚贝纳打算接走他，说不定他母亲还是舍不得他的。
从这点看来，我们当时果然是该带他走的吗？
算了，毕竟我已经把缇欧留在那里了，事到如今再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要是有某件和罗塔斯城寨相关的物品，吾辈就能通过占卜锁定其位置了……佣兵，你有吗？”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带着跟它有关的东西啊？我见都没见过那地方。话说，你还会占卜吗？”
“你这就好比在问弓兵‘原来你会用弓吗’一样。借你的话来说，占卜这种最基础的魔术，为什么你觉得吾辈不会呢？”
“因为我一直没见过你用占卜嘛。”
“那是因为占卜出奇的麻烦。要不是碰上太复杂的难题，吾辈都是不会用的。”
“啊，是吗……”
我之前也听阿尔巴斯说过，要找物品或是他人，就必须准备与之密切关系的东西。之前她用占卜来寻找下落不明的零时，就是使用了零长年穿在身上的长袍。
等一下……总感觉脑子里有个疙瘩让我莫名在意。
连接起我和罗塔斯城寨的线就在某处——
“我说，泥暗之魔女小姐。既然你说能通过物品去寻找物主，那么是不是也能通过物主来找到物品呢？”
“寻找失物？那正是魔女的拿手好戏，但现在可不是找失物的时候吧。你该不会说你是某件力量足以毁灭世界的财宝的所有者，现在要去把它给找回来吧？吾辈绝对不要去找那种麻烦的东西。”
“不可能有这种事啊！你这是哪门子的童话啊！”
“哎呀，据吾辈所知，世界各地都有流传关于财宝的传说，但你要吾辈分别说明都是哪里的童话，吾辈也有点难以回答。
你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这些吗？那么吾辈要稍作冥想——”
看到零故弄玄虚地露出困惑的表情，我把手伸到她面前打断了她：
“你不介意我回归正题吧？现在可没空跟你玩。”
“吾辈不介意啊。你尽管继续，下次再跟吾辈玩吧。”
我略感无力，继续道：
“实际上，在伊德亚贝纳的时候，有个强盗来接缇欧。而且那人不是当初被我们抓到的那几个家伙。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零眨了眨眼。思考了一瞬间后，她“哈哈”笑着点了点头。
“吾等抓住的强盗被某个人给放跑了吧？而逃掉的强盗们回到罗塔斯城寨后，又告诉了同伴缇欧就在伊德亚贝纳。于是，那个同伴就来接缇欧了。”
“真不愧是魔女，洞察力惊人。你还记得缇欧原本是强盗的杂工吧？所以，似乎是缇欧对那几个被抓住的强盗心生同情，偷偷给了他们一把小刀，以便他们逃跑。”
“是因为没法对同伴见死不救吗……还不惜冒着被吾等发现的风险，亏他能干得出来啊。”
“接下来就是重点了。缇欧交给强盗们的小刀是我多年用惯的那一把。假设那把小刀还在他们手里，那意味着什么呢？”
零忽然把兜帽稍稍往上拉起，用单眼看向我。
“只要去找你的小刀，就能到达罗塔斯城寨。再不济，也能找到知道其位置的人。”零笑了笑，充满自信地挺起胸膛，“好吧，事不宜迟，这事就交给吾辈了。”
说完，她又淡然地抛出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来：
“你有带着绞刑用的绳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