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这一路过来，徐然并没有看见除鹿角怪物外的第二个生物，如果鹿角怪物算生物的话。

为了缓解心中的烦躁，徐然只能不断把注意力放在四周，他发现那些看起来长得像人的枯树可能不仅是“像”这么简单，它们中有一些明显长着类人的脸，而脸上的表情活灵活现，宛若真人。

这意味着什么徐然不得而知。

木舟慢慢行至一个被高耸的枯树覆盖的地方，这里是一片废墟，四处可见一些疑似人工建筑的痕迹，但这些建筑过于庞大和粗犷，显然不是出自人类之手。借助着真菌散发的光芒，徐然能够隐约看见上面野蛮而原始的图腾。

就在这时，木船停下，鹿角怪物如幽灵般无声的走下船，徐然犹豫了一下，随后连忙跟上。

这里显然已经离开了沼泽地区，脚下踩着的是坚实的大地，这让徐然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鹿角怪物下船后，便径直朝着遗迹的深处走去。

这时的徐然已经没有多少恐惧，更多的反倒是一种好奇心，对鹿角怪物、对那些人形的枯树、对这遍地的废墟残垣......

一人一怪物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来到一片没有枯木的空地。

一棵高大、伟岸、年迈的老橡树矗立在此，树上是一张疑似人类老者的脸庞。

“啊，好久不见有迷途的灵魂来到此处了！”

*

江织玥躲开飞来的树叶，那树叶坚如铁石、利如刀刃，直直的切入水泥地面，脆弱的人体若是被击中想来会被轻而易举的分成两半。

尽管手中已经没有武器，但江织玥仍然面色如常，凭借着走位躲开了所有的攻势。对方根扎在土里无法移动，而江织玥却能够敏捷的应对任何情况，这样来看，她迟早能找到对方的破绽，优势在她。

就在这时，江织玥感到脚下一重。恍惚间，她觉得自己是一棵树，没有思维、无法移动，自生至死都应该被囚困在土中。

树干上的脸庞似笑非笑，一阵风吹过，带着一片片干枯的树叶朝着江织玥飞去。

*

“......你是在跟我说话？”

等了好一会儿，直到鹿角怪物悄无声息的钻进枯树林中，徐然才指着自己说道。

“这里没有第二个灵魂，年轻人。”

树在说话，这实在太荒谬了，但是徐然至今见过太多荒谬的事情，已经麻木了。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你普通话蛮标准的嘛。”

“这里是宿梦，没有言语上的隔阂。”橡树就如同一个慈祥的老人一般，语气祥和，“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来者了，年轻人，你穿过沼泽、深入林地，所求为何？”

徐然还没有天真到因为对方看起来很像个慈祥的老人，故而就对它放下警惕。

“你是谁？或者说，你是什么？”

“这可真是个尖锐的问题，让我想想，将朽的灵欲将我蚕食，我活的太久，已经忘记太多东西了......”橡树震颤摇晃起来，一片片翠绿的树叶掉在地上，“我是这里的守护灵，那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这里？”徐然揣摩着用词，“是指......这片遗迹吗？”

“可以这么说。”

徐然扫了一眼周围的废墟，敏锐的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你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吗？”

“从哪里来得，自然从哪里离开。”

我要是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还用得着问你吗？徐然心中吐槽。

“从没有灵魂可以误入林地，你的到来是一种必然，就如同种子会发芽、树叶会腐烂、根系会不断蔓延。”老橡树得声音悠远且漫长，像是穿越了古老得时空，不自主的带着荒谬，“诸界的升华者，在最初之时都会途径林地，期冀升至更高。”

老橡树的声音让徐然感到脑袋发闷，他轻轻揉着眉心：“可我不是升华者。”

而且江织玥也曾说过，她并没有进入过宿梦世界。

“授予你隐秘知识、引领你走上歧途的人，绝对是学艺不精。”老橡树的语气中流露出不屑和讽刺。

这话说的徐然有些恼火，且不管江织玥是不是学艺不精，她都是真切的为他着想的人。

“这么说你很懂？”

“尘世间所有生命皆是升华者。”老橡树先是说了个暴论，然后开始为自己的暴论提供论证，“生命的意义便是延续，而延续的终极形态便是永恒，在这不断延续、追求永恒的过程中，生命便得到升华。”

听起来有些合理，所以徐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至于你口中的另一种‘升华’，那便是自作聪明者的另寻僻径。他们试图跳出群落延续的循环，渴求个体的永恒飞升，至于下场，呵呵呵......它们，便是下场。”老橡树看向那些废墟。

也就是说，这片遗迹所代表的未知文明，是因为走上升华之路而灭亡了？徐然猜想着。

“那么，个体的升华是错误的吗？”

“没有人能够置评。”老橡树给出定论，“那些走到终点的，不会把自己所走的路透露；而那些受困于迷雾的，却始终看不清正途。”

这话说的有点绕，徐然只能先记下，随后斟酌着问道：

“那你是什么类型的升华？”

老橡树似是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冒犯的意味在，仍是那种老神在在的语气，“我即是个体的升华，亦是种群的升华。”

在徐然的理解看来，这话就像是在说自己的族谱只有自己一个人。

“一切升华与神秘源自生命对世界本物的恐惧与崇拜，而我即是受人恐惧的、亦是受人崇拜的。”

“你的意思是......你是神？”徐然很是震惊。

“不，还不是......”老橡树唏嘘着，“我是将成而未成者，星火熄灭的太久，我已逐渐枯竭，只剩一具残躯，早已没了成神的期望。等待我的或许只有漫长的死亡，或是生命的另一形态......

“年轻的灵魂，你渴望成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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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时间都在忙新书，这本我是很想要写完的，但也确实有些力不从心，只能闲暇的时候多码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