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一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想要先睡一觉，看看能不能就这样躲过去。”卡纳尔靠在长椅的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歌。
叶歌不想看到他那张令人讨厌的脸，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今天教堂休息了，能麻烦你回去吗？”
“看来这件事对你的打击确实挺大的。你居然都不会对我说‘滚回去’了。”卡纳尔挠了挠头，自觉地道歉：“抱歉，看来是我做的太过火了。”
“……不怪你。”叶歌的手微微一顿，却还是没有放下来。他怕自己看到那张笑嘻嘻的脸就忍不住想打人。虽然这样做并不会影响两人之间的友情，但把这家伙打破相就不好了，到时候还得他自己来治——光是想想都觉得够麻烦的。
“真实想法呢？”卡纳尔笑嘻嘻地问道。
“只有这一刻，我多么希望你从来没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叶歌回答道。
“那可不行。要是没了我，你又上哪去找这么好的朋友呢。”卡纳尔不经意地往休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说道：“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们会闹成这样子，本来还以为只要轻轻推你们一把，事情就会成了。她明明那么喜欢你，甚至都作出当众告白这种事情了，你还是要固执地拒绝她么。”
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当众告白可不是什么能轻易做出来的事情。因为那样便意味着要将自己作为女性的尊严全部赌上，再没有退路可言。可索菲还是那样做了，好似从来不担心自己会失败，更不愿意给自己留下退路。哪怕是卡纳尔，也从未见过像索菲这样的女孩。
“我没有拒绝她。”叶歌微微摇头。
“但你也没有接受她，对吧。”卡纳尔叹了口气，“为什么要拒绝索菲这样的女孩呢，明明她是那么耀眼，赤诚得如同太阳一般。她的无私与偏爱只愿意分享与你，你可以完全信任她，与她分享一切幼稚而单纯的喜悦。你们的关系甚至不掺杂有一分一毫的利益交换，仅仅是出于对彼此的喜爱。已经没有比这更加美好的恋爱了啊。”
“我是有私心的，卡纳尔。我羡慕着她的纯粹，却自认无法做到同样的事情。这份情感也只是源自于不值一提的欺瞒。”叶歌自嘲地笑了笑，“她理所应当憎恨我。”
“所以你才一直不愿意接受她么。”卡纳尔恍然大悟，一下子有些犯了难。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确实是他做错了，也难怪现在叶歌会变得这么消极。
“我并没有责怪你。这只是迟早的事情，如果她能早些发现，我也能更轻松一些。”叶歌反而笑了笑。他知道卡纳尔只是为了自己好，所以才会诱导索菲向他告白——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就连叶歌自己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但你没有发现么，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笑的次数比以前加起来都要多了。”卡纳尔似是不经意地说道，“哪怕以前你和圣女在同一间教堂共事的时候，你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吧。我还以为，你一定是喜欢她，所以才会放纵她不断靠近你的。”
叶歌沉默下来，好似在思考着卡纳尔的话是否属实。但其实不用思考，他也能自然而然地得出结论：“我当然喜欢她。”
只要闭上眼，叶歌就能想起索菲的笑容，有时候是傻气的，有时候是耀眼的，但更多的还是她鼓起脸闹别扭的样子，可爱得让人无法拒绝。不知不觉间，他好似将自己付出的好意当作了应有之义，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而靠近索菲的。
“既然这样，你也还是要背叛她么？”卡纳尔不解地问道。
“我必须利用她。除此以外，我别无选择。”为了实现那个愿望，叶歌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但她肯定不会满足于此。像她那样的女孩只要确定了心意，就会变得比任何人都要贪婪。如果你不愿意支付更多的偏爱给她，那便无异于背叛了她。她当然会憎恨你啊。”卡纳尔总算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闹翻的了，叹了口气道：“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啊。”
“是我做错了么？”叶歌放下手，好像在询问卡纳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没有做错。你只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像她一样。”卡纳尔轻声道，他是叶歌的朋友，此刻也理所当然会站在叶歌这边，“但是，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利用她，为什么又要表现得如此软弱呢。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啊。”
“不是我变软弱了，而是她已经不愿意再忍耐下去了。”叶歌摇了摇头。他当然是有尝试过的，就像上次一样想要击溃索菲的防线，想让她继续忍耐下去。可索菲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索菲了，她绝不会容忍自己忘却曾经遭受过的苦闷与愤怒，令自己变得软弱不堪。
她已经是暴怒的魔女，想要的一切都会亲手去抢夺。如果叶歌想要继续利用她，那就必须像她一般付出理所应当的代价，而不是占据着高高在上的地位继续愚弄她，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她的喜爱——她所谋求的并不是这种不对等的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试着去接受她呢？”卡纳尔挠了挠头，摊开手说道：“我是不清楚你到底想利用她做什么啊，但既然你不愿意过分伤害她，那就说明其实你还是很在意她的吧。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呢？”
“卡纳尔，你要知道。哪怕我真的找到了完美的解决办法，我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好意。”叶歌有些恍惚地说道，“因为我们最后总是要分开的。”
为了让索菲陷入到无休止境的暴怒中，叶歌不可避免地要和索菲加深关系。这种感情未必要是喜欢，哪怕只是朋友之间的也可以。他本不必对此感到自责，也无需苦恼于如何回应索菲的感情。因为他本来就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如果没有卡纳尔的怂恿，索菲不可能那么快察觉到自己的感情，更多的可能是在一切都结束后深埋心底，永远都不会再回到罗德。那样，对他和索菲来说反而是最好的结局。但现在，索菲已经察觉到了叶歌真正的想法，她理所当然会感到愤怒。
——于你而言，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什么？
“因为她是卡杜拉人么？”卡纳尔微微歪头。
“……你就当做是吧。”叶歌没有继续解释。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不可避免地踏入了她的世界。”卡纳尔指了指休息室的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索菲已经从休息室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咖啡壶和叶歌的杯子，一言不发地把东西都放到讲台上，然后又关上了休息室的门，就连看都没有看叶歌一眼，“就算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发展下去，她又真的会如你所愿的那样，完全弃你于不顾吗？”
卡纳尔一直都认为，叶歌才是那个需要被拯救的人，只是他自己在固执地否认着这点罢了。就如同行至末路的囚徒，再也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只愿看着自己毫无尊严地死去，领受自己应得的下场。
叶歌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默默地抿了一口。就像平常一样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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