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履行了约定，把东西给我吧。”
虎姑看着柳子夜摇曳婀娜的身姿，虬结的眉毛扭在了一起。
柳子夜在心中听着花想容的提示，在怀里的某个口袋内摸索着，很快便拿出了一只古朴的匣子，递给她，并一字不落地按照花想容的话复述：“‘心秽’的秘辛，都在这里了。”
虎姑眯起眼，小心地接过这匣子，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欢喜，只有一瞬，便又化为了决绝，连脸上密布的青筋都颤抖起来。
“是真的。”她的声音低沉又沙哑，似是说给花想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虎姑默默地收起了匣子，却是又掏从怀里出另一只匣子，将它递给了柳子夜。
她注视着柳子夜倾国倾城的脸，沉声道：“这个我不要，你把她放了。”
“她这是？”柳子夜在心里询问着花想容，怎么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儿呢。
花想容有点哭笑不得：“你先不要收，这是我之前给她的昆仑砂。”
见柳子夜没有收下，虎姑似乎有些不满：“容姐，事情既然已经结束了，就没必要再搭上一个无辜的女子，我愿用这个换她一命。”
柳子夜闻言，心思急转，一时间她差点以为自己是被花想容算计了，难道又有什么阴谋。
还不等她动作，一只漂浮的红色脸谱便凑到跟前，发出了浑厚的声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没有控制夜儿，我和她也是交易罢了。”
“那之前的那些残缺的衣偶，那些女子，五官可都是被你夺走的！”虎姑愤怒之下，脸显得格外狰狞。
“这是…白瑜告诉你的吧，没错，不过那也是本座和她们的交易罢了，可没有抢夺，那时候你还没来衣锦城呢，她们早就厌倦了这种日子，却又出不去，只好轻生，恰好本座那时躯体损坏，便救了她们，和她们做了交易，是不过后来她们还是选择了轻生。”
她叹了口气：“这衣锦城，确实吞噬了太多无辜之人。”
“而夜儿，”红脸看向了柳子夜：“本座马上就要重新轮回了，也根本用不着谋夺她的躯体。”
红脸顿了下又补充道：“红面乃是千面里的忠义之面，是不能说谎的。”
好吧，柳子夜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这虎姑竟是打算救自己，虽然自己并不需要她救，不过还是心里一暖。
她赶忙说道：“虎姑姐姐，我真没有被容姐控制。”
不过看着虎姑怀疑的眼神，她也有些哭笑不得，前世时她曾见过一道难题：如果你被误判成精神病，那你该如何证明自己没有问题？
现在的情况就有点像这个问题，搞不好要和虎姑起冲突，那可就太冤枉了。
“虎姑姐姐，你的好意夜儿心领了，只是我真的不需要你救，这就是个误会。”
“你怎么证明？”
“……”
这人也太轴了，柳子夜没办法，只好凑到虎姑的耳边，低声说：“容姐算是我的丈母娘或者婆婆，她怎么能害我？”
“？？？”
虎姑猛然瞪大了眼睛，这话里的信息和槽点实在太多了，让她的大脑都宕机了。
而花想容给柳子夜的传音中也带着羞愤：“夜儿你胡说什么！”
“是真的，那个谁的徒弟，就住在我隔壁，她师父就是……”
“够了！”
脸谱们忽然异口同声地打断，杀气，如同实质一般扼住了每个人。
“好吧我相信你。”见花想容反应这么大，虎姑总算是信了，她将那匣子依旧放在了柳子夜手里。
柳子夜一怔，便听到沙哑又坚定的声音：“我看你也邪祟缠身，便拿去用吧。”
“这昆仑砂到底有何用？”柳子夜赶忙问花想容。
“简而言之，可使人重塑肉身，就此隔绝邪祟。”
柳子夜一惊：“如此宝物，虎姑你竟轻易给我？”
虎姑目光越过她，仿佛看向不可知的远方：“我用不上，只是恰好见你活到现在，便给你吧，将来重塑肉身，嫁个好人家去吧。”
柳子夜刚想反驳，却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仇恨，憧憬，愤怒，疲惫，一时愣了愣。
虎姑忽然意兴阑珊，转头便走了。
“姐姐，她这样子像是要去赴死啊。”柳子夜默默盯着她的背影，小声地问花想容。
“虎姑其实是个很可怜的孩子。”花想容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因为别人毁了她的脸？”
“不，那是她自己烧的。”
柳子夜吃了一惊：“这是为何？”
“她的脸曾经给她带来过很多痛苦，当年的淮州三美啊…却是落得一个比一个惨。”
“淮州三美？”
“嗯，淮州的三个美人，虎姑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后来她们都遭遇了不幸。关于此事江湖上有很多传言，有人说虎姑是被一伙歹人给……哎”
柳子夜想说什么，又感觉有点堵，终于化作一声长叹。
花想容也有些无奈：“我给过她选择了，看来她还是放不下，所以她才把昆仑砂给了你，选择彻底融入‘秽’。”
“秽到底是什么？”柳子夜终于问出了困扰她的问题。
“秽者，污秽也。乃天地间的肮脏污秽所化，触之则蚀。事实上，秽，很可能是世上最强的大祟，只不过它太分散了。世人皆以为秽有三重，言秽，行秽，身秽，其实，还有一重，那就是心秽。”
“心秽？”
“夜儿你觉得，世间最污秽的地方是哪里？”
“人心险恶，最污秽的必定是人心吧？”
“没错。最污秽的就是人心，只是世人羞于承认罢了。也正因如此，心秽藏的很深，很难寻找，不过一旦触及，便再无回头之路了。这孩子早已抱着必死之志了。”
二人默然，只看着虎姑身影渐行渐远。
忽然，虎姑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有人偷袭！”柳子夜猛地一惊，却并没有看到偷袭者。
虎姑吐出大口鲜血，将手指向前方。
那里，正是之前黄百山等人聚集的地方。
那里的地上，正向外翻涌着金色的水。
忘川水。
衣锦城，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