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改主意了,他要让那个鬼地方,寸草不生。
理由很简单,独孤诞坚持认为,楼忆清的中毒和这帮人脱不了干系,要不然怎么人从法场劫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和你们的人一遭遇一碰面就出意外了呢?
他才不管你是什么决定性因素还是诱导性因素,只要你是这个过程的参与者,那你就得承受来自一个气上心头的反派的怒火,对,就是泄愤,不要讲什么无辜不无辜的,死在独孤诞手上的自称无辜的人多了去了,你们有本事在下面一起努力,争取把这个草芥人命的家伙给咒死,不然就老老实实引颈受戮吧,起码那样还能减轻点痛苦。
独孤诞在这个世道也算是混了很多年了,他能感受到的最直观的一点道理就是,江湖上的人里,强者蹂躏弱者是不需要理由的,拳头大就是真理,就是特么的好使,至于需要理由才能欺凌弱小的,那是朝廷的做派,典型的当了表子还想立牌坊,那是他最看不上的风格。
现在他的心情正是极不美丽的时候,那这个飞鱼岭,捎带手就先灭了吧,省得日后想起来这茬的时候心烦意乱。
面对着独孤诞如此离谱的邀约,楼忆清倒也没有不依,她当然知道这不能算是什么好事,可真就像独孤诞说的那样,她都被当成了一辈子的坏人了,抛开一下自己那没人在乎的道德观念,释放一下自己的情绪又能怎样呢?
无所谓,反正她是坏人,她做什么样的坏事都会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简单地做好思想建设之后,楼忆清拖着勉强还算得上健康的身体慢慢跟在独孤诞的身后,踩着泥泞湿滑的山路,一步一步地来到了飞鱼岭的山门外。
飞鱼岭地势并不算险峻,三座主峰遥相呼应,将大片的坡地和谷底露在与平原相接的地带,由于这里多雨湿润的气候,迎风坡一侧的植被很是茂密,所以土匪们的藏身之地便自然而然地匿于其中。
有经验的猎户们都清楚,到了飞鱼岭,就不要往密林里钻了,因为那里面全是人为的陷阱,稍有不慎就会葬身于此,而这里的山主“焚天真君”所率的那帮喽啰,更是个顶个的狠角色,一旦踏上他们的地盘,不掉块肉上上贡,你是肯定脱身不了的。
可在这一天,有两个胆大包天的身影,还真就顶着茫茫的雾气,踏入了那片禁忌之地。
只不过这一次,有麻烦的并不是来者,而是山上的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
大雨之下的外界完全是一番阴沉的景象,但在山寨内,却是另外一片天地。
隐隐绰绰的火光下,山寨的绝大多数喽啰都聚集在主厅,大肆饮酒吃肉,庆祝着前不久取得的阶段性成就。
这是自山寨创立以来的传统,每次大规模的打家劫舍成功后,都会召集众人大摆庆功宴,论功行赏,以保证这群悍匪的士气高涨,正是得益于大当家如此大气慷慨的做派,飞鱼岭才渐渐发展到了如今将近千人的规模,大有成为河西地区新晋豪强的势头。
当然了,那是跟不成气候的江湖帮派相比,跟附近驻军动不动就数百人的朝廷肯定是无法抗衡的,所以飞鱼岭发展的道路很清晰也很明了,那就是躲着官兵绕道走,逮着平民老百姓往死了祸祸,仗着熟悉的地形和官兵打游击,再仗着人多势众对附近的十里八乡重拳出击,美曰其名为行大义摧毁朝廷鹰犬盘踞的乡镇,直到打得愚昧的百姓不敢再替官府通风报信为止。
可想而知,能认同这个理念并加入到山寨里来的,都得是什么样的反社会人豺。
整个主厅内充满了各种方言的污言秽语,藏话在这里是最佳的沟通方式,别的地方早上起床见人打招呼是问好,这里直接问候你mua,若不是尊卑秩序还挺明显的,就连那些小头目和大头目也一样躲不开这样的亲切问候,头目们为守护自己双亲的手段也很是简单粗暴,这一点从山寨内众多缺少几根手指的喽啰身上就能看出端倪来。
有的时候他们真不是故意的,单纯是嘴巴跑在脑子前面,简称嘴瓢了。
“你娘了个趴叉的,你信不信?那个狗道士绝对是个老骗子,还特么什么不娶亲就有血光之灾呢,咱大当家光棍这么多年了,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你懂你mua的屁?风水啊,知不知道什么叫风水?咱这块地,三面山,一面雨,背坡全是野坟,阴气太重了,本来就不宜拉拢这么多人,咱大当家的是顶着命煞才支棱到了现在的,这不趁着命劫快到的时候赶紧冲一冲,那以后哪还有机会了?”
“次奥他个野mua的,我看那狗道士分明是在妖言惑众,仗着那张破嘴能说会道,打咱的秋风来了,不然他怎么溜得那么快?肯定是怕我们回过味来找他的麻烦!”
“算逑,算逑了,人都跑了你在这嗷嗷叫唤有个几把用?咱大当家岁数也不小了,该是搂个婆娘抱崽子的时候了,总在外面睡那些骚浪蹄子也不是个事,得劲归得劲,到底不是个家啊。”
“话说回来,你看见水子哥那帮人了没有?抢娘们这事儿不是属他最积极的吗?这怎么连个庆功酒都不回来喝了?”
“呵呵呵....你忘了你水爷是什么风流人物了?人家瞧不上青楼里的姐姐们,就好糟蹋老实巴交的黄花大闺女,这会说不定是带着弟兄们去哪乐呵了,喝酒在哪里喝不是喝?潇洒可不是在什么场合都潇洒得起来的呢。”
话音刚落,主厅走廊处传来一阵骚动,外号“焚天真君”的大当家卫柯在一众手下的簇拥下缓缓走了出来,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刺得厅内的众喽啰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宛如被人用手扼住了咽喉。
“大当家的.....”
面对如此凶悍的气场,没有几个不开眼敢于冒犯他的威风,众喽啰纷纷将目光转过来,点头吆喝示意。
当然了,酒品差的酒蒙子除外,尤其是喝嗨了连周围的环境就觉察不出异样的那种。
“啥?卖西瓜的?来来来,与俺抬上一颗来.....俺.....嗝....俺不差你钱两......”
“哈哈哈哈....”
山寨虽然等级分明,但规矩算是少的了,碰到这种有人作死的情况,大家也不至于被吓到不敢哄笑。
“谁又在那里作癫?来人....”
卫柯没好气地冷笑了一声,随后右手一抬,两个喽啰便直接把出言不逊的那个家伙架到了前面的桌子上,一把摁了上去。
“我次奥,惯犯啊大哥,是许瞎子,这手指头就剩三根了,您看都切了还是怎么的?”
“喝醉了就不计较那么多了,今天高兴,剁个小指意思意思好了。”
“得嘞!”
大家都喜闻乐见的环节到了,在别的地方,这么残忍地剁掉一个人的手指或许是血腥的,但在这里,简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哪天不见点血光,这帮子五大三粗的土匪都会觉得乏味,像剁人这种事,他们都是当乐子调趣的。
“用我这个嘿,先捶扁了再砍,让他长长记性。”
一个小头目说着便从腰间取下了一柄斧头,因为不爱擦拭的缘故,那上面的血斑已经像钉子一样顽固了。
“算逑,用这个吧,这个来得慢,让弟兄们多看一会。”
另一位头目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把大大的剪子,仔细一看上面还沾着不少毛发和泥土,显然是修理牲口用的。
被摁在桌子上的许瞎子哪能任他们胡来,当即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痛骂。
“你个表子养的,哪个敢对你爷爷这般无礼?别等我起来!我起来必给你们好看!一帮子烂心肝肺的小杂种!”
“好好好,那你就别起来了。”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哄笑,紧接着便手把手地为他上好了“刑具”,由一位小头目把着,将剪刀的一侧故意慢慢地铡了下去,直接切断了许瞎子左手小指中间的皮肉,惹得后者当场就是一阵凄厉的哀嚎和更恶毒的咒骂。
“啊啊啊啊啊啊!!我测你老母的臭比啊!!你们这么搞要遭天谴的啊!!!”
“我敲,许瞎子你什么时候还信起老天来了?但凡老天有用你也不至于连输三十场赌局搞成现在这副鬼样子吧?”
“欸,发泄发泄嘛,正常,我被剁指头的时候骂得比他还凶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仍在围观看热闹,许瞎子的话也是越骂越恶毒,越喷越难听,但大家都早已是习以为常了,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卫柯拉来了几个小头目,和他们一起商量起了娶亲的事宜,从谈话内容上来看,似乎是卫柯在对压寨夫人的选择上犯了难,不知道该定哪个好,因此在征求小弟们的意见。
主厅内的庆功宴仍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进行着,以至于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没有杂役进来这里送酒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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