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但是就这一次。”他不忘补充道。
闻言,纳兰满月瞬间大喜过望,即便评上优秀职称她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真的吗?!那我们走吧……”
她情不自禁地牵上少年的手,却被对方用力甩开。
“别碰我!”
墨棠秋显得十分羞恼,像急眼呲牙的兔子。
他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的草率。
‘家吗……?’
如今,他哪里还有家呢?
无非是上官凌的公寓罢了。
那里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蜗居的空壳。
汽车缓缓行驶,路上,纳兰满月不时瞥向后排的墨棠秋,似乎在担心对方做出过激的行为。
十分钟后,纳兰满月忐忑地陪同少年站在公寓门前。
墨棠秋拿出钥匙,却并不着急开门,而是先看了女人一眼。
“纳兰老师是想来我家家访吗?”
他的声音中略带讽刺,不禁让纳兰满月有些尴尬。
“不,不是,我只是不放心你……”
纳兰满月的眼里闪过几分心虚与害怕,而这一切都被墨棠秋看在眼里。
他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径直开门进屋,任由女人紧紧地跟在身后。
进屋后,纳兰满月一边好奇地偷偷四处张望,另一边又是心底涌上的焦虑与忐忑。
公寓内布置得十分温馨,打理得井井有条,正如其他和谐美满的家庭应有的模样。
此时已接近晚上八点,可屋子里除二人的呼吸声外却是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那个,你家里其他人呢?”纳兰满月不禁紧张地发问道,心底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其实,这里并不是我的家。”
墨棠秋顿了顿,发出了自嘲的笑,“我一个人就能吃团圆饭了。”
此刻,墨梨夏的样貌突兀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少女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自己至今记忆犹新。
闻言,纳兰满月顿时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我真是该死啊……’
几个月前,自己刁难少年的画面不合时宜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
“知道……”
“成绩倒数,与女同学过分亲密,上课说话,还酒……简直是害群之马。”
“打电话叫你家长过来。”
“可以不叫吗老师……”
“不行,一定要!”
“可是我……”
“快点,磨磨唧唧的,别耽误我晚上备课。”
“好吧,那打我姐姐的电话可以吗?求您了……”
“你没父母吗?算了,姐姐也行。电话给你,你自己打。”
当时,她正巧来例假,脾气相当烦躁。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一次又一次地撕裂男孩几乎已经结痂的伤疤。
“对不起,我……”
念及于此,女人心中的愧疚与自责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只好机械地重复着道歉,试图从中寻找微乎其微的安慰。
可她终究失败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墨棠秋并没有理会女人的道歉,依旧自顾自道,“实际上,这间公寓是上官凌的房子。”
“那你的意思是……你们正在同居?”闻言,纳兰满月的俏脸上闪过一丝惊疑。
“嗯,我不是第一次你很失望吧?”
少年再次向她抛出了棘手的问题,而她也只能再一次地以苦笑应对。
“那她现在……?”
“这两天都在国外。”
闻言,纳兰满月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对了,你身上的伤口……”
踌躇许久,纳兰满月最终还是发出了心底埋藏已久的疑问。
“都是她干的。”
墨棠秋淡淡道,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见状,女人眼中的心疼不由得更甚了。
“那她为什么要……”
“她和你一样,都喜欢强迫别人。只不过,你比她温柔得多。”墨棠秋冷淡地回复道。
此言一出,再次让纳兰满月无地自容起来。
可突然,少年仿佛终于想起了什么。
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走到那盆熟悉的绿植前,随意拨弄一番,又走到屋里的各个角落看了看,最终才心有余悸地坐下,如释重负。
纳兰满月迷惑地看着少年莫名其妙的行为,却也不好开口询问,直到对方主动解释。
“想不到,她把摄像头都撤了,还真是相信我。”
“你的意思是,上官凌在监视你?”
“之前是,不过现在应该没有。或者只是转移到了更隐蔽的地方。”
“那你们……”
“好了,来也来了,纳兰老师的家访结束了吗?”
少年忽然岔开了话题,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闻言,纳兰满月不禁有些着急。
“可以让我暂时留在这里吗,你放心,我就睡在沙发上……你明天还要上学,我好送你去……”
话音刚落,墨棠秋不由得轻蔑一笑。
“纳兰老师的算盘打得可真响。哦对了,明天早上第一节是您的课吧?那我可不能迟到了,不然又得待在门口罚站了。”
纳兰满月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自己曾经对待少年的苛刻此刻都被对方如数奉还。
可仿佛对方越是这么嘲讽自己,自己心里才越能稍微好受一点。
她才不会告诉少年,自己留下这里是害怕他做出傻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会尽全力让它无限趋近于零。
见女人只是默默受气,墨棠秋不再发言,而是站起身来走向卧室。
忽然,他转过身去,郑重其事地对跟在身后的女人说道,“这里是我的房间,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啊,啊……哦……”
纳兰满月只好灰溜溜地看着对方关上了门,与自己隔绝开来。
她仍有些不放心,于是干脆躺在沙发上,枕着双手,脑袋偏向少年卧室的方向。
渐渐地,夜深了。
屋外不知名鸟类的啼叫悲鸣声不时传入屋内,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雨后的世界,显得格外澄澈,涤净万物,带来新的生机。
她终于缓缓闭上了双眼,不再梦到五年前那个衣衫不整的小男孩。
另一边,墨棠秋对着卧室门发呆,纷杂的记忆如大浪淘沙般在脑海中闪过。
突然,他痛苦地闭上了眼,双手紧抱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
俄而,少年恢复正常。惊魂未定的他不愿再往下深想,只是想起纳兰满月的脸,心底却条件反射般地感到害怕。
‘自己这么做……大概已经背叛她了吧。’
上官凌愤恨狰狞的脸突然在他脑中浮现。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