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棠秋已经忘记自己哭过多少次了,只记得女人的脸在他眼中越显狰狞。

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星光摇曳着,与月合唱悲欢。

他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被子上有熟悉的女人味道。

而自己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正坐在床边,脸上尽显憔悴与忧虑。

见男孩终于转醒,纳兰满月喜上眉梢,如释重负。

“你醒了,先吃点东西吧。”

纳兰满月连忙端来自己热了再热的粥。

男孩看了一眼,心中却莫名感到悲哀。

鳄鱼的眼泪。

他又想起了另一个人,此情此景和两个月前多么相像啊!

只不过,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从少女换成了另一个人。

而这个人正是自己的老师,双眼有些红肿,仿佛是刚刚哭过。

见男孩不为所动,纳兰满月悬在半空的手显得有些尴尬。

“要不我喂你吧……”

随后,她将汤匙放在嘴边吹了吹。

痛苦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此时的纳兰满月,在少年眼里无疑变成了另一个上官凌。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揭自己的伤疤,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曾经的屈辱与悲哀。

墨棠秋眉头紧锁,双唇紧闭,任凭汤水在嘴角淌下,打湿衣角。

见此一幕,纳兰满月心疼得像刀绞一样。

她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所造成的。

他的悲,他的怒,他的委屈,他的痛苦,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就在刚刚:

当太阳彻底下山时,纳兰满月的身体停止了晃动。

一个小时过去了,男孩已不省人事。

看着一地的残局,纳兰满月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眼前的一切简直像是幻觉,只有身下清晰的触感在提醒着自己。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兀自地开了。

她吓了一大跳,仓皇拿起衣服,却发现来人正是墨黛伊,于是脸色一下子便冷了下来。

“不错嘛,这么持久。”

墨黛伊兴味盎然地盯着纳兰满月身后的少年,目光极尽羞辱与放荡。

见状,纳兰满月赶紧将男孩裸露的身体盖住。

厉声道:“如你所愿,拿上你的东西赶紧滚!”

可墨黛伊却是一副游戏人间的模样。

“别着急嘛,你就不怕我反悔吗?”

话音刚落,纳兰满月便死死地拽住她的衣领。

“你敢!”

此刻的她,已然在失控的边缘。

“别生气嘛,开玩笑的。”

墨黛伊用力将纳兰满月的手拨开,皮笑肉不笑道。

“这些东西就留给你作纪念品吧,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纳兰满月没有说话,只是阴沉着脸看她。

“就是……不知道观察细致的纳兰老师,有没有发现你后面的男生和五年前的小家伙很像呢?”

闻言,纳兰满月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你什么意思?”

她猛然发现二者的眉目竟惊人地相似,就连对方胸口上的梅花印,都与五年前在酒吧霓虹闪烁的包厢里完全重合。

她从来没想过会是如此的巧合。

少年的脸上仿佛倒映着小男孩的影子,像索命的孤魂野鬼,伸出镣铐欲将自己拖入地狱。

恐惧与不安在她心中不断呈几何倍数放大,她终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自己,已经陷入了对方精心设下的全套。

脚下,是万丈悬崖。

只消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见对方要走,纳兰满月赶紧追了上去,可正当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对方的衣角时,却被其毫无征兆地一个过肩摔摔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将她从暴走的边缘拉了回来,可比起肉体上的痛苦,此刻,纳兰满月的灵魂仿佛被放在地狱业火上炙烤。

“纳兰女士,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手很脏吗?今天晚上天气还真不错呢,你看,满月露出头来了。”

墨黛伊轻描淡写道,随即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彷徨无措的纳兰满月躺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折磨我……”

泪水打湿了她的眼眶,此刻,她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自己再次伤害了同一个人。

那个让她曾在无数个黑夜里猛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的小男孩,正是她眼中的差生……

正是她现在**过的少年。

她终于崩溃得大哭起来,在漆黑的夜,像哀嚎的厉鬼般难听。

——镜头回到现在:

“就喝一点好吗,你的身体状况很差,必须补充点营养……”

墨棠秋偏过头去,看着女人的双眸,神情恍惚。

“为什么?”

男孩淡淡问道,声音中仿佛不带任何情感,可正是这样的一句话,像一支箭矢般正中女人的靶心。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默默地低着头说对不起。

看着女人内疚痛苦的模样,墨棠秋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所以说,究竟是为什么?”

他继续追问道,换来的却只有女人自责悔恨的泪水。

纳兰双手紧紧握住男孩的手,拼命地摇着头,任凭泪水打湿脸颊。

墨棠秋有些发愣,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抽泣。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哭,明明无论是为了什么,她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了。

“所以你只是把我当成玩具是吗?”

话音刚落,纳兰满月便发疯似的扑上床,紧紧地抱住他,泪涕纵横,乞求着他的理解与原谅。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

见状,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手抚在女人的秀发上。

“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折磨我……”

语毕,纳兰满月心中的悲伤终于如洪水般决堤,逆流成河,打湿了少年的衣角与自己的头发。

此刻的她终于发现,对方的话正与自己之前说出的话如出一辙。

那个女人折磨了自己整整五年,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折磨了眼前的少年整整五年。

他是否会在深夜中惊醒,默默流泪。

那些痛苦的记忆又是否会在不经意间从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留下深深的烙印。

是否,已经给他脆弱的心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精神创伤。

纳兰满月无从得知,只觉得自己所谓的自责与愧疚虚伪得可怕。

那不过是一个罪犯的悲天悯人与自我安慰。

比起真正的受害者,自己才更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施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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