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一位绝美的年轻女子单手托腮倚靠在窗边，从五楼眺望着被雨水渐渐模糊的街景。

“今晚就要被卖掉了。”

泪水早已流干，如今的她已不再哀叹命运是何等残酷，只觉得心灰意冷。若是能碰上个善待她的买家，隐姓埋名度过余生便知足了。

她名叫秦惜莲，几个月前还是中州太虚本宗青霞峰峰主的真传弟子。极品灵根外加千年一遇的九幽幻云道体，年仅50岁就踏入元婴境初期，同辈最强，实力更是赶超上一辈，整座宗门都默认她为下届圣女最有力后补。

几个月前，她接到了在外出历练期间保护同门弟子的宗门任务，却反被远比情报中强大的妖魔群埋伏。秦惜莲不惜燃烧神魂，好不容易击杀了号令群魔的邪凰女妖，同门弟子却已全军覆没。她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但因为强行施展秘法外加伤势过重，神魂破碎、一身修为化作乌有，就连天地灵气都感应不到，彻底沦为了一介凡人。

出门时御剑而行花不了太多时日，可若想依靠双脚走着回宗就山高水远难上加难了。她在荒郊野外找了个山洞休养半月，吃光了疗伤丹药，这才忍着的伤痛下山寻到一座城镇，经过多方打听决定前往距离较近的西州分宗寻求庇护。

一晃就是好几个月，虽然连折断的本命灵剑都卖掉换了盘缠，当她抵达启元城时还是花光了身上所有银两。本想就地找个纺织女红的活儿糊口，却没想到却被心术不正的作坊老板设局陷害，莫名其妙欠下一大笔银子，继而被卖进了这家“春风阁”。

春风阁的靠山似乎是启元城三大家族之一的司马家，从客栈、茶馆、酒肆到勾栏、青楼等风月场所大多都归属于司马家，而春风阁便是青楼启元城格调最高的青楼。

像秦惜莲这种根底不明的外来女子，比起留在阁内接客，更倾向于直接转卖出去，而今晚就是拍卖的日子。

安置秦惜莲的房间相当豪华，一身绫罗绸缎虽不是灵器，但也十分昂贵。春风阁再怎么说也称得上是百年老店，本着信誉第一的原则绝不向客人出售品质低劣的商品，甚至拿出法器验身，确认元阴完好才将她买下。至于商品的出处嘛，人口买卖这行当怎么都不可能有多干净，懂的都懂。

秦惜莲也曾挣扎着试图逃脱，无奈就连负责管束她的老鸨都赢不了，纯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嘴里塞上结绳，被绑起来丢进小黑屋饿了三天之后，她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想她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从开始修炼就一直抱持着除魔卫道匡扶正义之心，将生死置之度外并引以为傲，谁知一旦失去心灵支柱竟会如此脆弱不堪。当年那个凌霜傲雪的秦仙子已经死去，剩下的仅仅是一具燃烧殆尽的美丽躯壳罢了。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串沉重的敲门声。不等她做出回应，门就直接被人推开，一个油头粉面的丰满女性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死丫头，怎么还没化妆，都快没时间了知道么！”

“常妈妈，我……”

见她又是那副红颜薄命的样子，常妈妈不耐烦地猛踹一脚房门，发出的巨响吓得秦惜莲肩膀一缩。

“快给老娘滚去化妆！算了，时间紧迫。来人哪，赶紧把这死丫头拾掇拾掇，弄好了就带到后场，马上就要上台了，注意别伤到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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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阁的主厅分为三层，平时会让歌伶舞伶轮着班上台表演聚拢人气，卖货的时候自然也会使用这里。待在一楼的都是些有点小钱但身份不算高的客人，消费达到一定额度成为贵宾就可以坐进二楼包厢。至于三楼，无关消费金额，只有名门世家的客人才能进出。

越是值钱的商品就越会放在后面压轴，而秦惜莲被排在相当靠前的地方。

当她披着红盖头，被常妈妈牵上戏台时，二楼包厢大多空着，三楼更是一位客人都没有，离戏台最近的一楼倒是被填满了大半。

并非春风阁生意不好，而是每月两次的拍卖时间颇久，有钱有势的主儿大多会选择在后半场入席。倒是那些钱袋子不算特别鼓的客人总是很积极，还没到点儿就早早跑来占位置，看看能不能淘到点物美价廉的好货。就算不买，饱个眼福也不亏。

“这下一位姑娘啊，可是我常妈妈好不容易才发掘出来的宝贝，她的身世可谓曲折离奇，令人唏嘘不已啊。话说那东州琳琅山北，有一座与世隔绝的隐村……”

油光满面的胖女人翘起兰花指，开始侃侃而谈。

为了把手头上的货物卖出高价，编个段子胡吹乱侃一番实属正常。客人们当然也不傻，孰真孰假心知肚明。

青楼是什么地方，不就男欢女爱逢场作戏图个乐儿么，这常妈妈也是位行家里手，论编段子讲故事的功力放眼启元城不说第一也能排进前三。上面讲得开心，下面听得痛快，甭管是真是假，客人一高兴这银子不就来了么。

“所以呀，这苦命的丫头流落到启元城，被常妈妈我收留下来。”

见台上讲故事告一段落，客人们知道差不多要入正戏了。

“秦惜莲小姐初来乍到的，身无分文又举目无亲，在我这儿住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既然今晚这么多公子老爷捧场，常妈妈我啊就想趁此机会看看能不能替她寻一段姻缘，好让人家的后半生有个依靠。常妈妈我呢，只要收点抚养费回个本儿就行，各位……”

“行啦，常妈妈。讲那么久也不嫌累得慌，还不赶紧让本公子瞧瞧。”

“哎哟哟，看把陆少爷给急的。好好好，咱们废话不多说，各位大爷可要看仔细了。”

说着，笑容满面的常妈妈轻轻撩起一角，瞬势把盖头揭了下来。

片刻的沉寂之后，大堂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感叹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