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听到叶歌的话语，索菲内心却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前方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在等着自己。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却想不出拒绝的理由，那一句“不行”变成杂乱的气音卡在喉咙里，令少女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么，要支付吗？”叶歌见索菲久久没有反应，便再次问道。
“……支付什么？”索菲好不容易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捂着嘴咳嗽两声，小声问道。她已经没有钱了，根本没有能支付给叶歌的东西。但仔细想想，如果这个家伙真的是在觊觎着自己的身体，又何必等到现在才提出来呢。应该只是她多想了吧。
“你是魔女，当然是支付魔力了。使用魔法需要支付魔力，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叶歌微微歪头，从衣服中拿出那本黑书，摊开放到索菲面前，“来吧，把手放上来。我来帮你引导你的魔力。”
“原来是魔力啊。吓我一跳。”索菲这才松了口气，抬起手放在书页上。她当然能认出来这就是叶歌平时一直带在身上的教本，只不过周围是黑漆漆的一片，她也看不清楚书上到底写了些什么，还以为这只是一件普通的魔法道具。
“所谓的魔力只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人们借助魔力沟通外界，以特定的施法形式向世界借取力量，这才形成了‘魔法’。但世界本就是不公的，受到世界青睐的人便能更轻易地借取到更大的力量，于是他们成为了强大的法师。那些不被青睐的人便被遗忘在无人的角落，即便耗尽一生也不能使用一次魔法。”叶歌很平静地说道。
“那我呢？我是被青睐的人吗？所以才是‘魔女’吗？”索菲只能想到这种解释。毕竟叶歌一直称她作“魔女”，想必也是和魔法有关的吧。只不过此前索菲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词，还以为是罗德特有的说法。
“不是。魔女们并没有被世界青睐。”叶歌却摇了摇头，将自己的魔力输入到黑书中，同时口中颂唱起奇怪的曲调。那既不是大陆的通用语，也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方言，即便是最博学的语言学家在这里也不能听懂叶歌到底在歌颂着什么。
只有作为听众的索菲陷入到一瞬的恍惚之中，好像要想起什么。但还没等她脑海中的印象变得清晰可见，一种灼热的感觉便流遍全身，仿佛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心脏快速跃动着。她感觉到自己眼前被一片赤红所笼罩，整个世界都要燃烧起来，心中理性也被这股灼热的火焰彻底吞没。
她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肩膀，哪怕是指甲陷入臂膀也浑然未觉，反而是被这种疼痛进一步激起了内心的情绪，那些令少女感到不快与屈辱的画面一一浮现在心头。那不是兴奋，也不是紧张，而是一种令少女感到更加熟悉的感情。
其名为，愤怒。
“所谓魔女并不被世界钟爱。所以，她们只能向自己，向神明祈求力量。”叶歌结束了颂唱，同时把手中的黑书收起来，“去吧，索菲。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啊啊……叶歌，你这混蛋，我要杀了你！”索菲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回身便是一个肘击直接朝叶歌砸去。刚刚那些屈辱的画面里，出现次数最多的就是这家伙。忍不了了，她现在就要将叶歌打爆。
早有预料的叶歌把手臂架在身前，却还是被索菲直接砸飞出去，硬生生将两人身后的杂物堆直接撞散。但还没等他爬起来，眼前便快速晃过一个黑影，那速度比起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快。索菲骑在叶歌身上，手中的匕首高高抬起，眼看着就要朝叶歌的脑袋扎下去。
“冷静点。索菲。”叶歌却忽然在索菲眼前打了个响指，指尖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亮芒。他刚刚对索菲施展的只是一个用来影响情绪的小神术，想解除也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只不过让叶歌没想到的是，这个神术效果居然这么好——刚才索菲的力气绝对不正常。
至于那首奇怪的曲调，其实叶歌也听不懂自己到底在唱什么，但这也是文献里的一部分。只要让索菲接触到黑书本身，然后再咏唱这首曲调，便能令她逐渐成为真正的魔女。可是到这里，仪式还没有完成——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愤怒如潮水般退去，索菲很快便取回了理智，好像刚才的愤怒只是她的错觉。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慌乱，反而是面色不善地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叶歌，心中不断滋生着阴暗的想法。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激怒我就真的这么有意思吗？”
“难道你没有发现，你在生气的时候力气会突然变大吗。那就是你身为魔女的力量。我只是在帮你主动激活这种力量而已。”叶歌指了指索菲身后的杂物堆，那可不是一两件，而是像是小山一般的垃圾山，此刻却被砸出一条宽敞的通道来。
“那也不是你故意激怒我的理由。”索菲咬牙切齿地说道，但总算放下了手里的匕首。当然，就算叶歌不解释，她也不可能真的一刀捅死他。哪怕是再怎么讨厌叶歌，索菲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救过自己，也不算是那种坏透了的家伙。
一码归一码，他买下自己的恩情需要偿还，但施加给自己的耻辱也要偿还。
“如果不这样做，我们又怎么从东三街冲出去呢。”叶歌却忽然笑起来，轻轻抬起手，在索菲面前做出一个打响指的手势，“准备好了吗，我的小女仆。”
此刻，嘈杂的脚步声响起，那狭窄的巷子口很快亮起无数红芒，仿若狼群聚集在狩猎场外，对着两只待宰羔羊评头论足。他们闹出来的动静终究还是引来了狼群，而且听脚步声，聚集而来的混混只会越来越多，马上就会将这条巷子堵得水泄不通。
“啧……回去再和你算账。”索菲站起来，再也顾不得那些浑浊的空气，只是深吸口气，将自己的气息调整好，同时默默地从裙下抽出第二把匕首，低声道：“来吧。我准备好了。记得跟紧我，我可不会管你。”
“在那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叶歌再次调集起魔力，仔细回忆着文献里的内容，开口道：“你愿意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女吗？”
“……我们死到临头了你还有空在这里开玩笑？”索菲回过头看了叶歌一眼，就好像在看傻子。正如她所说的那般，混混们已经开始涌进巷子里了，要是再不冲就来不及了。
“不，这是很重要的仪式。”叶歌却摇了摇头，迟迟没有打下响指，“和我签订契约吧。你支付代价，我赋予你力量。”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签就是了！快点，打响指！”索菲恨不得现在就转身给叶歌两拳，但最近的混混已经冲到她面前了，少女只能勉力举起匕首格挡，同时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混混腰间，将对方踹的后退数步。
“那么，契约成立。”叶歌松了口气，打下响指，“现在，向你支付名为‘暴怒’的力量。铭记你的罪业吧。”
索菲来不及思考，愤怒之火再次从眼眸中燃起，将少女眼中的世界熊熊燃烧。
那眼中的火焰好像书写着最古老的文字，以契约的形式定下彼此的联结。此刻，她眼中再没有了世界，没有了自我，只剩下叶歌一人的身影。
她陷入到更加无谋，更加深刻的罪业中，心中一直紧绷的弦在这一刻终于熔断，再也没有了回头的路。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的魔女啊，你眼中的暴怒，是最炽热的罪业】
【那么，请代替我，以炽热的罪业向这个世界复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