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他告诉所有涌过来的吸血鬼们，这是最后一次交易了——因为马上要通车的冻原列车，加上猎魔人在这片雪原里也承受了一些的损失，现在任何进出雪原的商人几乎都会被严加盘查……

「活动是在什么时候？结束后呢？你还会回来吗？」叶莉欣一边帮着从车上卸货，一边问。

「等通车活动结束了，大概会好点吧……我也不好说啊，已经有几个商人被吊死了……」商人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叶莉欣，「我是觉得你们这些吸血鬼，也不害人，只是在这里住着，挺好——但管事的人，不一定这么想。实际上他们的观点都没个定数，分成两派，天天在报纸和演讲上吵架，唉！听说你们又被袭击了？」

叶莉欣沉默不语。

商人见状也不再追问。烟抽完了，车里的货也卸得差不多了。他爬上车，临行前，还不忘叫住叶莉欣：「唉姑娘，刚刚忘说了，活动的日子是XXXX日，转告下这里管事的，那一天务必多加小心。」

「XXXX日嘛……我们还能撑多久呢……」叶莉欣看着渐行渐远的车，自言自语。

自上次波波莎在的那支狩猎队被袭击后，又发生了一次袭击，无人生还，而猎魔人那边的损失，无法确定，看不出来——也无法确定是否走漏了任何关于聚居地的消息。

死了两队狩猎队，活着的猎人，压力就更大了。

更绝望的是，商人最后带来的那些血，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下一次商人的到来——说到底，商人还会不会来都不确定……

这天黄昏的公共葬礼，格外的沉重。

每个人都沉默不语，每个人都不想承认“已经结束了”的可能性。但事实就是：这种可能性存在，而且，很大。

冬天，愈发寒冷。为了保证食物的供给，幸存的猎人、渔队必须连班倒地狩猎，捕捞和寻找野菜，但收获一天比一天少。

而且，很多吸血鬼都已经“断血”很久了。

消极和不安，盘踞在每个人的心头：食物，尚可靠着库存撑一撑，血……要怎么办？

终于，在某一天，一位猎人因为缺血而发挥不佳，让猎物逃走了。愤怒，紧张，以及缺血带来的焦躁，让他差点失控攻击同伴，直到被喂了一小口血才勉强恢复正常。

就像雪崩一样，聚居地里开始出现因为血液干渴引发的暴力事件。

雪上加霜的是，一群来自另一个聚居地的难民，拖着残破疲惫的身体，带来了绝望的消息：他们的聚居地已经因为争夺血液和干渴狂躁，崩溃了。

至于剩下的最后一个聚居地，最后的消息是信使关于“缺少血液”的求援——除了叶莉欣等人逃到的这片聚居地收到了商人的最后一批血液，另外两个聚居地的商人全都突然断了往来，很久……

管理人的神情也开始越来越憔悴，越来越频繁地和叶莉欣，这个聚居地的开拓者，商讨管理大家，稳定骚动，镇压抢劫者和反叛者的事宜。

他们尽了所有可能的努力，但聚居地仍然像沙子筑成的塔，开始慢慢崩散，他们的努力，只是缓解这一过程。

更何况，猎魔人们还在伺机寻找着聚居地的位置，企图将吸血鬼们彻底毁灭。

旁观者清，这一切，海森伯格都以一个外来人的眼光，看在眼里。

终于，在聚居地风雨飘摇，颤颤巍巍地坚持到了冻原列车的通车前夜。

吸血鬼们似乎看到了希望——这是难得平静的一个夜晚。

这天夜里，海森伯格坐在床沿，双手撑着腿，看着拉蒂和奥桑：「本来计划早几天就跟着商人直接离开的，现在我可不想赌通车活动结束后商人会不会来。」

「那你有什么计划吗？」拉蒂问道。

海森伯格向奥桑做了个手势，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开门出去晃了一圈，检查是否隔墙有耳，然后回到房间：「难得一个平静的夜晚，没有吵闹，没有火光，没有骚乱……」

「得了吧，我们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虽然待了有段日子，但我还是希望你们别投入太多感情。」海森伯格在自己乱糟糟的行李中翻找着什么，甚至拿着一把刀在左探右探。

「习惯了。」奥桑耸了耸肩，看向拉蒂。

拉蒂双手抱胸：「讲讲计划和细节，还有我的部分。」

「OK，我默认你们已经做好了“绝命大逃亡”的心理准备……」海森伯格把包的一个封死的夹层直接割开。

「你的幽默感……一如既往。」奥桑眯了眯眼，吐槽道。

「别急着吐槽——接下来我们要用一种很新的东西……」海森伯格从夹层中掏出了三本证书，上面赫然印着莱昂猎魔教会的标志。

「卧&，你不会……」奥桑一把抓过证书，翻开，里面赫然贴着拉蒂的画像，还有看上去工工整整的信息和证明。

从奥桑那里接过猎魔人证的拉蒂也一脸不可思议。

奥桑问道：「你这东西哪里搞到的？」

「事实上，这是一开始……上面给的任务支持——出于安全考虑，我作了一些隐藏，你懂的……」

「指把这几本证书缝在装你内裤的夹层内侧？」

听到奥桑这话，拉蒂下意识地把手中的证书拿远了一点。

「咳咳……重点不是这个——我们明天通车，前往最近的检修站……」海森伯格在地上铺开地图，指着沿线铁轨上的一个标点，「在那里，我们摇身一变，成为随行的便衣猎魔人，登车，前往杰洛诺夫首都，然后从那里，以猎魔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离开。」

「为啥我们一开始坐飞艇来的时候不能……」奥桑问道。

「如果跟杰洛诺夫对接，可能穿帮。」

拉蒂接着说：「也是，毕竟是假证，所以你有十足的把握能上车？」

「上面说，这些证是“真的”……」海森伯格耸了耸肩，「大概是……达官贵人间的“君子交易”，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过问这些事情，你懂的。」

「好吧，还有什么细节吗？」奥桑最后一次正反翻了翻猎魔人证，收了起来。

海森伯格伸出一根食指：「拉蒂，别发呆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本来在盯着证一言不发的拉蒂也将证收了起来：「我在听。」

「马上要回家了，今晚别兴奋得睡不着。」

奥桑笑了出来：「F&&KU，你这混蛋。」

拉蒂也是微微一笑：「谢谢提醒。」

随后，三人爬上各自的床，将灯熄灭。

同样是这天夜里，叶莉欣靠在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的波波莎。

黯淡的烛光映在她沉默的脸上。

「姐，你不睡觉吗？」

叶莉欣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换上睡衣，钻进了波波莎的被窝。

「好久没有一起睡了呢……」波波莎稍稍有点脸红，笑着说。

「你明天又要出狩猎任务吧……」叶莉欣的眸子里蛮是担忧和，不舍。

她伸手，这次没有犹豫，抚上波波莎的脸颊，划过棕色的发梢。

「别担心了姐，我这次会十分小心的，一有危险立刻逃命，嘿嘿。」

叶莉欣一把抱住了波波莎。

「姐？」

「波波莎，你能……叫我的名字吗？像以前一样……」

「你说小时候……」波波莎先是愣了一会，然后温柔地一笑，也抱住了叶莉欣，「嗯，叶莉欣。」

「波波莎，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不管如何，你都要牵强地，坚韧地活下去，好吗？」

「这次我会很小心的，别搞得像生死离别一样哈哈。」

「嗯……」叶莉欣苦笑了一下，然后松开波波莎。

她翻了个身，又一次张嘴，却犹豫了。

最终，她温柔地对波波莎说道：「那不早了，睡了吧。」

「晚安。」

「晚安。」

但，当波波莎睡着时，叶莉欣仍未入眠。

她轻轻地翻身，看着波波莎平静的睡颜，眼中满是悲伤：「……」

她的嘴一张一合，没有人知道她说了什么。

无论每个人，或悲伤，或欢喜，天空都会照常白亮。

对于吸血鬼而言，这是个好天气，多云无日。

「海森伯格，我请求你，还有拉蒂、奥桑小姐，请和波波莎一同出发保护她……」

「叶莉欣，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也有自己的安排。」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礼，但拜托了，这不会占用你们过多的时间的——如果你们答应，我之后可以尽可能满足你们任何要求……」

海森伯格无奈摆手：「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艰难，你知道的，所以难得的今天休息，我还有拉蒂和奥桑，不是很有额外的精力……希望您能谅解……」

叶莉欣并没有表现出沮丧，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没关系，十分感谢——波波莎马上要出发了，我得去送她。」

「为什么你不亲自去保护波波莎呢？」拉蒂问道。

「我……有必须要做的其他工作。」说完，叶莉欣礼貌地微微鞠躬道别，然后离开了。

在大门门口，波波莎已经骑上了雪鹿。

叶莉欣赶过来，紧紧握住波波莎的手。

「姐，我第一次见你这么……紧张。」波波莎伸手将自己外层的一条厚围巾取下来，简单地系在了叶莉欣脖子上，「别担心，我回来的时候，你得把它还给我哦。」

叶莉欣深吸一口气，

又长长地呼出：

「波波莎，对你而言，我……是什么样的人？」

波波莎似乎也没想到叶莉欣会这样问，她愣住了。

片刻，她缓缓启齿。

「对我而言，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姐姐，最重要的家人。」

「啊，嗯，这样……是的啊。」叶莉欣微笑着，「谢谢。」

波波莎出发时，仍不忘扭过身道别：「叶莉欣，再见！！！！！」

叶莉欣挥着手，目送着波波莎远去。

寒风将她的发丝，连同那条还残留着波波莎体温的围巾撩起。

「一路顺风。」

当波波莎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后，

温柔的笑容从叶莉欣的脸上消失。

「Есливысчастливы……（只要你能幸福……）

давайтеначнем.（让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