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大阵的力量扭曲了天光，满天流淌着迷幻的色彩。
尚未消融的高山雪顶漫射着金灿灿的夕阳。
远处草甸上群聚着今日新雌了的师妹们。
她们略带一丝新鲜、又夹着半分生怯地讨论着未来。
对着清澈的湖水反复打量着自己的面容，竟有几分心动。
一边分享着从师姐那里问来的各种注意事项，一边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深处隐隐约约浮现的那种堕落而又禁忌的兴奋感。
赵熙宁和她们一样，都是今年春招之后才从杂役弟子提拔为外门弟子的新人。
可是她怎么也融入不进去。
只好自己躺在草坪上发呆。
“中午我睡了一会儿，做了一个梦。”她忧伤的视线望向天空，“梦里一片虚无……有个女孩子抱住了我，她的身体像泉州的天鹅绒一样柔软。”
“嗯哼。”慕容岳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师父说了，如果师弟们雌了的话，作为师兄的慕容岳一定要密切关注她们的心理状况，防止她们产生轻生的念头。
赵熙宁梦里梦到的是女人抱着她，这至少算是一件好事。
她应该依旧认同自己是个男孩儿吧。
若是少女思春，那就应该是梦见帅小伙儿才对。
慕容岳心想，只要阿宁别像洛希那个家伙一样逆天就行。
“可是醒来之后发现，是我抱住了我自己。”她苦涩地笑了笑。
慕容岳说：“你想要晚上有个女孩儿抱着你睡觉，那还不简单？师兄这就给你喊几个师姐来，让你体验一下左拥右抱。”
“别别别。”赵熙宁一听慕容师兄这么说，立马又缩了回去，“我只是……唉，算了。”
算了是什么意思？
慕容岳看着她，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搞懂过这些师弟们到底在想什么。
真是摸不着头脑。
天色渐晚，也该回去练功了。
正当他想要起身离开的时候，赵熙宁忽然捉住了他的袖子一角。
“师兄……我、我还想请您帮个忙。帮我写一份家书吧。我认得一些字，但是不太会写。”
她有些卑微地轻轻恳求着。
慕容岳叹了一口气：“唉，行吧行吧。”
“谢谢师兄。”
“写给谁？写给你妹妹？”
“嗯。”
赵熙宁有一个异父异母的义妹，是她父亲的干女儿。这件事慕容岳是知道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与其称为“妹妹”，倒不如说是年少时的青梅竹马。
官府迁徙住户之后，两人就不住在同一个村儿了，但仍然会以书信联系。
想到这一层，慕容岳忽然觉得赵熙宁简直就是个标准主角模板。
有妹有房，母亲去世，父亲很忙。
阿宁自己待人温柔、脾气很好。
现在阿宁忽然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那岂不是又成了变身文女主角？
这么说来，整个参合门内，变嫁女主少说也有好几千个……
乐了。
身为穿越者的慕容岳反而是最平平无奇的存在。
不过慕容岳对此倒是十分满意。
他也从来没想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
如果这是一本变身文，那他宁可当背景板里的男配角，也不要当主角。
在宗门中历经大小数十战、他从未败过一场，至今仍然是铁打的男儿身。
呵！因为这一切正是强者的明证、勇者的嘉奖。
师父曾经说过——
作为男人的优劣之差，在比斗场上就会体现出来。
败者只能雌伏于胜者的脚下。
尽管宗门规矩规定，任何人不得强迫同门做任何事……
但在比赛场上当场雌了，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屈辱。
少女只能用手兜着两团妨碍战斗的软肉，像一只不服输的小猫咪一样，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用强大的力量把自己打成雌性的对手。
从杂役弟子提升为外门弟子的第一天，师父就用激将法：
“进入宗门的时候，都是干干净净的少年郎，怎么过了几个月就有人变成师姐师妹了呢？不就是因为作为男人的实力不行嘛。”
“弱小！没有力量！出了山门也只会成为被强者鱼肉的废物！什么也拯救不了！哈哈哈！”
癫狂大笑之后，师父飘然而去。
然后便是慕容岳对师弟们训话：“如果有条件成为强者，那么一定要成为强者。不过，如果你们不幸发现自己是个弱者，那我会负责照顾你们。毕竟你们是我师弟。”
一个月前说的话，现在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
帮忙写家书，也算是照顾师弟了吧。
阿宁口述，师兄执笔。
慕容岳听见她柔柔地开口说道：
“亲爱的妹妹，你好吗？我很好。”
“好久好久没有给你写信啦。”
“家乡的梨花开了吗？记得我离家的时候、花儿落了满头满身，像雪一样。”
“如今又是一年春，我已经成了外门弟子。”
“上次你问我去了哪个门派打拼，我本想在年前给你写一封信，但那时候好忙。”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请答应我，千万别告诉爸爸！”
“求你了。”
“别告诉爸爸，我在参合门。”
“这里其实没有外界传说的那么可怕。什么男儿进去、公公出来，我看是夸大了。”
“其实雌化了之后、以后还有机会再长回来的。”
“我会好好努力的！冥想修炼并不太难。”
“要是家里人问你、关于我的信里写了什么，请你随便编一个谎话糊弄一下吧，别让他们担心。”
“……”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好多。
慕容师兄也一直帮她写。
写完了之后，用修行者的真气将信纸上的墨水蒸干，装入信封封口，将其整体叠出鸟儿翅膀的形状、再贴上宗门里专用的飞信符。
这样一来，只要将这封信丢向空中，它便会自动寻找并前往收信人所在之处。
把信飞出去之前，两人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里边的字迹干净整洁、全然无误。
“你喜欢你义妹么？想和她结婚的那种喜欢。”慕容岳笑着随口打趣地问了一句。
赵熙宁犹豫了半拍，最终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其实慕容岳挺喜欢看到师弟师妹们情窦初开、心有所属的那种扭来扭去的小神态。
看着他们相知相恋、仿佛能让慕容岳回忆起几年前自己的青春。
唉，谁还没年轻过呢？
谁还没经历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呢？
那时候还真心喜欢过女孩子。
现在嘛，就算要和谁一块儿修行房中术，那也顶多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如今都已经二十岁了。
慕容岳叹了一口气，把信飞了出去。
眼看着它在落日余晖中朝前飞去、就快要飞出宗门范围的时候，却突然拐了个弯飞了回来，朝着宗门内的另一处高峰飞去，隐入山间傍晚的薄雾之中。
赵熙宁的小脸变得惨白，一言不发。
只要对方没有有意识地屏蔽自身的气息，那么飞出去的信就一定会循着收信人的方向而去。
这种结果就只有一个解释：她那心爱的妹妹，现在也在参合门。
可是明明她先前的信中都从未提起自己身在参合门的事儿，为什么妹妹会来这儿？
雌化得到的少女与原装的女孩儿有着本质区别。若是缺了男性独有的先天阳气，便根本无法修炼参合功。
所以，亦正亦邪的参合门是一个只收男徒的宗门，就算杂役也全是少年。
这就意味着，要么阿宁的妹妹原本是个男孩儿——这意味着她喜欢着另一个拥有少女躯壳的男人——要么这个妹妹确实是女孩，但现在已经成了宗门内的活炉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