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舒黎真敢开枪杀她，姜家也确实挑不出毛病。
非要报复也不过是把这个小贱人沉海罢了，绝对找不到圣尔萨的麻烦。
舒黎看着沈怡秋递来的左轮手枪，瞳孔微微收缩，内心陷入剧烈的冲突之中。
他本不该犹豫，这个女人毁了他的家族，毁了他的人生，毁了他曾拥有的一切。
可是他本以为生活会逐渐变得更好，他以为陈叔没有骗他，姜可卿真的爱他。
他错了，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可笑的小丑，原来他自以为是的爱恋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滑稽的表演。
舒黎垂着眼眸，泪滴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
终于，他接过了手枪。
狰狞的獠牙在舒黎孱弱的手中仿佛重若千斤，两只手握紧左轮，举起手臂，枪口颤抖地对准了姜可卿。
“贱人！开枪吧！”姜可卿的眼皮微微一颤，深深凝视着舒黎灰败的双眸，“真是可惜这副美味的身子，不知我死后会便宜了谁。”
她冷笑着瞥了一眼一旁看戏的沈怡秋，在海风中挺直身子，哪怕是死，她也要站着死！
舒黎咬紧牙关，闭上眼，狠狠扣下扳机。
预想中的枪声没有响起，他仿佛虚脱一般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左轮手枪。
“再来！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自由了！”姜可卿声音嘶哑，当舒黎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彻底死去，假如舒黎想让她死，那她就死吧！他不再属于她，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自由。
这两个字宛如灯塔一般，舒黎缓缓回过神来，他松开一只手，轻轻抵在自己的胸口，目光逐渐变得迷茫，他想问问自己的内心，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爱、恨、情、仇，不断交织，在他的脑中翻腾，他仿佛能看见舒家倾倒时大家脸上绝望的模样，又仿佛看见了姜可卿将他搂在怀里倾诉衷肠的模样。
可是她对他的感情是假的！
她只想玩弄他的身子，她不爱他，她从来没有爱过他！
当缝在脸上的面具揭下，虚幻美好的假象不再，暴露出的只有血淋淋的现实！
当恨意占据了上风，舒黎再一次举枪射击！
一枪接一枪，这一次他连续开了四枪，弹仓里都没有子弹。
他望着打空了五枪的左轮，仿佛明白了什么，眼中泪水肆意横流。
“原来我对你的恨，竟是这般一文不值……”他泪眼婆娑地望向姜可卿，微微颤抖的哭腔令人心碎。
他手中的枪，对面傲然而立的姜可卿，就是证明，连老天都是这样认为。
姜可卿愣愣地看着如同崩溃了一般的舒黎，不明白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明白明明下一枪必然会射出子弹，他为何在这时停了下来。
“姜总，姜大小姐……”少年语气惨烈，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可笑我天真地以为，你真的喜欢过我。”
姜可卿闻言下意识地便要出言嘲讽，可是还没等她开口便看见舒黎握住的手枪调转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我对你的恨一文不值，可是我对你爱……超越了生命的界限。”灯光下，舒黎露出一抹笑容，白皙且尚显稚嫩的脸庞上，温柔无奈的笑容仿佛在对自己的一生做出最后的诠释。命运上的坎坷总抵不过感情上的痛苦，他的这个笑容便好似战胜了命运，结果却败在了感情的手下。
姜可卿好似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愣愣地望着枪口对准自己，持枪而立的舒黎。
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她飞快地冲了过去。
“不！！！”
“小茉莉！你怎么这么傻！杀了我你就自由了，为什么……为什么……”
姜可卿在舒黎倒下前的那一瞬间抱住了他的身躯，脸上的表情再也无法维持，痛苦与懊悔交织，泪水无法抑制地从眼眶滑落，抵在舒黎仍挂着微笑的嘴角。
沈怡秋本想接住倒下的舒黎，结果却被姜可卿抢先了一步，她有些吃味地看着姜可卿，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再让她拥有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
舒黎微微睁开，看着悲痛欲绝的姜可卿，他的心中说不出的难过，想要抬手抚摸她的脸庞，可身上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姜可卿像是明白了他的心意，握住了他冰凉的小手，脸颊紧紧地贴着他的掌心。
舒黎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微弱地说道：“因……因为……我……是……是贱人啊……”
贱人作践自己还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啊！
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你就当他真的很爱很爱她吧！
这样或许还能留下些美好的念想。
舒黎嚅了嚅唇，目光逐渐变得涣散。
姜可卿紧咬着牙关，看着怀里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少年。
听清了他最后嗫嚅的话后，姜可卿突然觉得舒黎说的对，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
“哪怕是死，你也要跟我过不去是不是？”姜可卿的眼眶红肿，攥住舒黎的手腕的手恨不得将他的手腕捏断。
舒黎笑了，他就知道这句话对姜可卿来说攻击性拉满了。
他在最后一刻说的那句话是：“姐姐，我想你了。”
自己心爱的人，在临死前，惦记的却是别的女人，这样的打击对姜可卿来说一定很沉重吧？
真是难为她能忍下来了。
不过谁让她先气他来着，一点小小的回击，不过分吧？
黑暗，永无止境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将舒黎淹没。
沈怡秋看戏演得差不多了，向姜可卿提醒了一句：“怎么一副死了爹的样子？动作快点说不定还有救哦！”
还有救？
还有个屁的救了！
心脏都打爆了还能有救才有鬼了！
姜可卿咬着牙扭头怒视沈怡秋，瞪大的双眼中满是血丝，像极了要吃人的模样。
可是下一瞬，舒黎的手臂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姜可卿的眼中顿时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抵在舒黎的右胸上，那副卑微虔诚的模样，生怕这道微弱的光芒就此熄灭。
心跳，在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