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笙下意识的扫过，却再也挪不开目光。
“颜夕，20岁……”
少年咽下口中积蓄的唾液，颤抖着缓缓推开病房门，却看到了无比痛心的一幕。
那个日思夜想的少女一身红衣，飘飘荡的吊在病房上空，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仿佛一只冤死的厉鬼。
“小……小夕……”
泪水夺眶而出，即使少女成了如此恐怖的样子，他也依然纵身跃起，飞扑向那个影子。
“小夕！！！”
醒来，鼻尖依旧是那地下室的糟粕味，头顶的灯光倒不像之前那么暗淡，白闪闪的。
“啊，应该是还在做梦吧？”
颜笙想着，此时的他正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头顶。
“好像，今天的灯光不太一样……有些刺眼……”
不对，那似乎……不是地下室的灯光。
颜笙猛的睁大双眼，支撑着无力的身子慢慢坐起，四周那熟悉的地下室已经变化成了另一幅样子，他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之中。
叹息一声，他也知道自己想逃出去是不会有任何希望的，便继续躺下打算睡上一会。
滴……滴……滴……滴……
耳边响起一阵又一阵的电子音，扰的人无法安眠，他又只好起身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脖颈上的酸痛刺激着神经，大概是落枕了，少年扭了扭头，却发现一个重要的事情。
疼痛感，那么……他并没有做梦。
少年呆愣了一下，接着便是内心的狂喜，视线扫过周围，却发现自己竟是在另一间地下室内。
刚刚诞生的喜悦还没来得及体会就被失落取而代之，大概率应该是那个疯女人想给自己换个地方折磨吧……
滴……滴……滴……
耳边的电子音依旧不停，显得很是烦人，颜笙暂时打消了睡觉的念头，视线继续寻找那东西。
终于，他在床下发现了一只小巧的录音笔，正在滴滴的鸣叫着。
颜笙好奇的按了下，里面先是一阵沙沙的电流声，之后便是一个略微低沉的女声。
“颜笙……我是九。”
听见那个代号，少年本能的感到一丝厌恶，但还是打算听听下文。
“你所在的位置是某个地处偏僻的烈士陵墓下方，主人所建立的地下室。”
“我想你现在一定很困惑，也很想逃出这个闭塞的地方，但请先听完这段录音。”
“主人把白生的权力拱手相让给了许倾雅，你们现在正处于通缉阶段，请相信我，不要落入那个小姑娘的手里。”
“主人因为害怕自己会伤害你，在几个月前开始服用药物，但两个星期左右的时候，药物被人替换掉了。”
“我想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主人会在药物的作用下逐渐失去记忆，最后传达给我的命令是放了你，然后……”
“她现在就躺在你的隔壁，她不会反抗，甚至有可能不记得你是谁，那里还有一把匕首，和一把钥匙。”
“其实颜夕失踪的事情，并不是主人的授意，反而在得知消息之后，主人一直在要求我们去找……”
“……”话语中断，接着又好似是叹息着道：
“她说……她错了，但她很爱你，爱到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所以最后，她选择把所有都给你。”
“以下是我想说的。”那录音顿了顿，忽的响起一阵风声，像是录制时正在迎风奔跑。
片刻后，对方终于安静下来，重新说道：
“我跟了主人七年，从认识主人到遇见你，七年时间里她根本没睡过一次好觉。”
“几乎每晚都会惊醒，然后看着你的照片发呆，接着就又是没命的工作。”
“可能她真的想错了，做错了，但她是在用全部去爱你的，我求你，就算是……也让她安稳的走，好吗？”
“我不奢求你能大发慈悲的选择拯救她，因为即使你不去管，主人醒来后一个人也会饿死。”
“而这也是主人的意思。”
“出口通向一家殡仪馆，我在那留了一张卡，里面存着这些年主人给我的报酬，就放在桌子上，密码是她的生日。”
“最后，记得把陵园里那个空白的墓碑上刻上我的名字，也算是和她们团聚了，拜托。”
“九，绝笔。”
音频中断，颜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头脑长时间被药物作用，就连思考都显得如此愚钝，但他很清楚这段录音的意思，也清楚自己身上所受过的伤。
伸手摸了摸脖颈，那该死的项圈不见踪影，绕上的痕迹也消失不见，可还是在隐隐作痛，仿佛提醒着他过去受到的苦难与折磨。
活动活动脚踝，被长时间负重压迫的足面甚至有了些许变形，瘦弱的像是段枯死的枝杈。
一切，都是真实的。
颜笙扭头望向这间地下室唯一的门，上面甚至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他一步一晃的走上前去，颤抖着推开。
面前是另一间地下室，如同女人所说，颜若雪此时正躺在中央的木床上，睡意香甜，毫无防备。
而她的身边，则是一把匕首，和一把钥匙。
再次见到这个疯女人，潜意识里对于痛苦的恐惧在疯狂的逼迫他逃离，他甚至有了一丝丝的眩晕感。
但同样是录音中九所说的，她，毫无防备。
那团压在胸间熄灭的灰烬仿佛得到神明的旨意，一阵风气，便骤然复苏，转眼间已成熊熊大火，烧红了过往的痛苦，也烧红了少年的双目。
颜笙咬着牙走向女人，先将那把钥匙拿在手中，却在准备拿取匕首时犹豫了片刻。
这会不会是颜若雪的阴谋？让他体会到希望，再次陷入绝望？
曾经的折磨历历在目，颜笙本能的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在确认手中钥匙没有问题后，他一步步走向那最后的房门。
进入，旋转，打开。
面前是一道向上的楼梯，前方代表着自由，光芒，和他那曾经美好的生活。
少年一步步走着，双腿一软，忽的倒在楼梯之上，却还是手脚并用，一点点向上追寻着。
光……是真的……光……
上方掩盖物的缝隙中透过丝丝缕缕明亮的光线，如同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丝，穿过少年张开的指缝，打在那张泪目的脸上。
自由……自由……自由……
颜笙忍不住嘴角抽搐着，泪水像是一场决堤的洪流，眼中闪烁着无以复加的喜悦。
“你在做什么呀？”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气，那是来自深渊的恶魔，那是产出痛苦的灾厄，此刻就在他的身后，却像是个刚刚睡醒的小女孩，正慵懒的看着他问道。